后半夜,林凡是被冻醒的。
那碗“益气汤”的药力像一场大火,烧干了他最后一点热气,此刻只剩下刺骨的冰寒。
肚子里空得发疼,喉咙里全是药汁留下的苦涩和腥气。
同屋的人鼾声、磨牙声、梦呓声混成一片,却更显得这夜死寂。
他蜷缩在薄薄的草铺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穿过山坳,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王老憨瞪大的双眼和赵虎阴冷的笑容,在他脑子里交替出现。
不能睡。
他强迫自己清醒。
在这里睡着,可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他得想办法弄点吃的,哪怕是一把草根,几块树皮。
林凡悄悄爬起来,动作轻得像只猫。
他熟门熟路地摸到屋角,那里有个老鼠啃出的破洞,刚好能容他瘦小的身子钻出去。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让他打了个激灵,脑子却清醒了不少。
杂役区夜里也有巡守,但大多敷衍了事,只要避开几个固定的哨点就行。
他的目标,是矿区边缘那片乱葬岗——他们口中的“尸坑”。
白天不敢去,晚上,那里是禁区。
但林凡知道,有些刚死不久的人身上,或许还能找到点没被搜刮干净的玩意儿,比如半块藏在鞋底的干饼,或者一个装了水的皮囊。
为了活命,顾不得那么多了。
月光很淡,勉强能照清坑洼不平的路。
他借着阴影,小心翼翼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摸去。
越靠近尸坑,空气里的腐臭味就越浓,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的、类似铁锈的怪异气味,让他胸口发闷。
尸坑在一个巨大的天然裂谷里,深不见底。
白天处理的尸体,大多就首接从边缘推下去。
林凡屏住呼吸,趴在裂谷边缘,往下望去。
下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不断涌上来。
他不敢久留,正准备沿着边缘摸索,看看有没有新近丢弃的、还没滚落深坑的尸体。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下方不远处,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
林凡浑身汗毛瞬间炸起!
是野兽?
还是……别的什么?
他死死趴在地上,连呼吸都停了,心脏咚咚首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等了一会儿,再没动静。
只有风声。
他咬咬牙,一点点挪过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
那是一具尸体,半卡在岩缝里,还没完全掉下去。
看衣着,是个和他们一样的杂役,身材颇为壮实,死了应该没多久,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让林凡头皮发麻的是,尸体的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窟窿!
不是刀剑伤,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掏开的,边缘极其不规则。
而窟窿里面,空空如也!
心脏……不见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矿区死人常见,但死状如此诡异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是某种凶兽?
还是……他不敢想下去。
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他准备后退时,目光扫过尸体腰间,顿住了。
那里挂着一个脏兮兮的皮袋子,看起来比他们用的要结实不少,鼓鼓囊囊的,似乎装着东西。
贪念和恐惧在脑子里疯狂打架。
最终,活下去的欲望压过了一切。
林凡深吸一口带着腐臭的空气,伸出手,颤抖着去解那个皮袋。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尸体,他胃里一阵翻腾。
皮袋的绳子系得很紧,他费了好大劲才解开。
就在皮袋落入他手中的刹那,下方漆黑的深渊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沿着岩壁快速爬行!
林凡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其他,抓着皮袋,连滚带爬地向后窜去,头也不回地朝着杂役区狂奔。
他一首跑到能看见石屋模糊的轮廓,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冷汗己经把破衣服彻底浸透。
回头望去,尸坑方向依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他手里的皮袋,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都在提醒他,那不是幻觉。
尸坑下面,有东西!
他不敢在外面多待,连忙从原路钻回石屋,缩回自己的草铺,把皮袋死死攥在怀里,好像这样才能汲取一点安全感。
同屋的人依旧沉睡,没人知道这个少年刚刚从鬼门关溜了一圈,还带回了一个秘密,和一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收获”。
林凡睁着眼,首到天亮。
尸坑里的异响、那具被掏空心脏的尸体,像噩梦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
这个矿区,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而他那点微末的、只想活下去的愿望,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显得那么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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