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俱乐部的后台休息室很小，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柠檬香薰味，刚好中和了设备残留的金属气息。
陆屿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杯冰水，杯壁凝着水珠，顺着杯身慢慢往下淌。
丁冉在他对面坐下，把笔记本放在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
刚才在舞池里的喧闹还没完全从耳边褪去，此刻安静的空间里，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刚才谢谢你。”
陆屿先开了口，声音比舞台上更清晰，少了几分沙哑，多了点真实的质感，“接地线路的问题，我们的技术人员查了很久都没发现。”
“只是刚好接触过类似的声学设计。”
丁冉摇摇头，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一张纸上——那是一张手绘的五线谱，旁边还画着密密麻麻的折线，像是某种节奏的示意图。
陆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手把那张纸拿起来，递给她：“平时想节奏的时候，会随手画下来，有点像你们画草图？”
丁冉接过纸，指尖碰到纸面，还带着一点温热。
纸上的线条很随意，却能隐约看出规律，折线的起伏像是建筑的轮廓，五线谱上的音符则像散落在空间里的光点。
她忽然想起自己画设计图时，也会在旁边标注上“这里要留一盏暖光灯窗边要有风吹过的声音”，原来无论是音乐还是建筑，都是在构建一种让人舒服的“感受”。
“确实很像。”
丁冉抬起头，眼神亮了些，“我们画建筑草图，是为了确定空间的‘骨架’，你画这些，是为了确定音乐的‘骨架’，最终都是为了让别人感受到里面的温度。”
陆屿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他沉默了几秒，起身走到墙角的一个柜子前，打开门，里面堆满了各种图纸——不是五线谱，而是真正的建筑图纸，有教堂的穹顶结构，有老厂房的改造平面图，甚至还有一张丁冉之前参与设计的美术馆的剖面图。
“我喜欢看建筑图纸。”
陆屿拿起那张美术馆的图纸，指了指穹顶的位置，“这里的声学设计很好，上次去看展，站在下面说话，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头顶绕一圈，像延迟效果。”
丁冉惊讶地看着他，那张美术馆的图纸是她三年前画的，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细节。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专注于音乐的人，会注意到这些关于“空间”的小事。
“你们做设计，会考虑声音在空间里的流动吗？”
陆屿把图纸放回柜子里，又拿出一个小型的音响模型，“我之前想做一个‘会发声的空间’，比如走进一个房间，脚步声会触发不同的旋律，但一首没找到合适的结构逻辑。”
丁冉看着那个音响模型，突然来了兴趣。
她从包里拿出笔和笔记本，快速画了一个简单的房间布局图，在角落里标注上“压力传感器”，在天花板上画了几个“定向扬声器”：“如果在地面安装压力传感器，根据踩踏的位置触发不同频率的声音，再通过定向扬声器控制声音的传播范围，就能让每个区域都有专属的旋律，而且不会互相干扰，就像……把音乐放进不同的‘房间’里。”
陆屿凑过来看她画的图，肩膀离她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他的手指点在图纸上，顺着她画的线条移动：“如果在走廊里加一个回声装置，是不是就能让不同房间的旋律连起来，形成一首完整的歌？”
“对！”
丁冉眼睛更亮了，“就像串联电路一样，把独立的声音节点连起来，走完整条走廊，就能听到一首循序渐进的音乐，而且每个人走的速度不一样，听到的版本也不一样。”
两人就这么凑在笔记本前，一个画图纸，一个说节奏，不知不觉聊了快两个小时。
窗外的天己经亮了，俱乐部里的工作人员开始收拾场地，隐约传来打扫的声音。
“没想到能聊这么久。”
陆屿看了眼手机，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丁冉点点头，收拾好笔记本，跟着他走出休息室。
清晨的街道很安静，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两人并肩走着，没有说话，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到丁冉家楼下时，陆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她：“这是我工作室的地址，如果你有空，想看看那个‘会发声的空间’的模型，随时可以来。”
丁冉接过卡片，上面只有地址和一串电话，没有名字，也没有头衔。
她捏着卡片，心里暖暖的：“好，我有空会去的。”
陆屿点点头，转身走了。
丁冉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上楼。
她把那张卡片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又拿出之前画的“声音空间”草图，忍不住在旁边添了几笔——这次，她在图纸的角落，画了一个小小的音符。
她不知道这个“会发声的空间”最终会不会建成，也不知道自己和陆屿的关系会走向哪里，但她清楚地知道，从今晚开始，她的世界里，除了线条和图纸，又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陆屿的旋律。
而这两样东西，正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慢慢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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