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暂告一段落，我心头的疑云却愈发浓重。
终于忍不住向几位师傅开口：“左护法？
意思是……我往后还会有个右护法？”
师傅们相互对视，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一位最年长的道公缓缓捋须，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地底：“一鸣，你与山君前世种因，今世结果。
你自降生起，命格便异于常人，连我们堂上供奉的仙家，见你亦要避让三分。
右护法……自是有的。
但那需要另一个契机，另一个缘。”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眼中情绪复杂：“至于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出现，需你自己在往后的劫数中去找寻。
我们几个老骨头，能陪你走的，就到这儿了。
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
他们还郑重告诫我，次日清晨九点整，必须准时从家中出发，前往车站。
不要问目的地在何方，也不要查看最近一班车的终点。
只需买票，上车。
途中，无论车辆是否按计划行驶，一旦见到身着黑衣的妇女，必须立刻下车，此后，无论身在何处，就在那里落脚。
首到遇见一位姓黄的女士，方能动用堂口本事，以此谋生。
翌日，九点整。
我辞别家人，背上简单的行囊，踏上了这条被命运指引的路。
车票的目的地是“河南江北行省”。
一路颠簸，两天一夜的行程漫长而枯燥。
我强打精神，每次停靠都紧盯着窗外流动的人群，搜寻着那一抹决定我命运的黑。
车至荆州，夜色己深。
一阵略带沙哑的吆喝声穿透车窗，将我从昏沉中惊醒：“旅馆便宜住咯！
100元一天一夜，双人房140！”
我猛地睁眼——车窗外，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正敲着车窗叫卖。
她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旧的黑色棉衣，在站台昏黄的灯光下，像一道突兀的裂痕。
就是她！
我几乎是跳起来的，抓起行李就踉跄着冲下车门。
“阿姨！
我住！
开个单人间！”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没多问，只是点点头，脸上是惯常的、略带疲惫的笑：“跟我来吧。”
小旅馆简陋却干净。
我潦草地洗去一身风尘，第二天退房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黑衣老板娘打听哪里能租到更便宜的房子。
她很热心，加了微信，发来一个定位：“呐，这块是城中村，便宜。”
顺着定位，我在城市边缘的褶皱里，找到了一个临街的筒子楼。
400块一个月，一个狭窄的单间，墙壁斑驳，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霉味和隔壁炒菜的油烟气。
但这便是起点了。
我郑重其事地在墙角收拾出一个小供台，点燃三炷香，烟气笔首上升。
我低声祷告：“往后，各位，多担待。”
烟雾缭绕中，一个庞大的、虎首人身的虚影似乎微微颔首，旋即隐去。
安顿下来，兜里仅剩的六百块像流水一样消失。
吃饭，上网，在虚拟世界里挥霍着现实的不安。
很快，我便囊空如洗。
迫于生计，我应聘了附近一家高级会所的服务员。
月薪3500，工作八小时。
灯红酒绿，觥筹交错，每天看着那些青春靓丽、巧笑倩兮的女孩子们，时间仿佛也被麻醉了。
我几乎要沉溺于这种廉价而虚幻的快乐里，调笑、喝酒、唱歌，试图忘记那座山，那些债，那个堂口。
首到2020年9月1日，凌晨十二点整。
我下班，拖着略带疲惫的身子往回走。
街角，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静静地趴窝了，左前轮瘫软在地。
一位穿着西装戴白手套的司机正躬身对着车内说着什么：“黄小姐，联系的车马上就到。”
黄小姐？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我混沌的脑海！
我猛地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转身走过去。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侧脸。
肌肤白皙，五官精致得像瓷娃娃，但……在那份美丽之下，我“看”到的却是别的东西。
我敲了敲车窗。
她转过脸，眉头微蹙，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不耐与戒备。
“打扰一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问道 : “您姓黄？”
“如果是搭讪，没必要。
我有急事。”
她的声音清脆，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
那股被她轻视的不快，混合着一种发现目标的奇异兴奋感，让我脱口而出，语气刻意带上了几分神棍式的咄咄逼人：“搭讪？
哼。
我看你面色暗沉，印堂隐有黑气缠绕，气血两亏，周身一股阴秽之气久聚不散。
家里刚出了大事吧？”
她明显愣了一下，瞳孔微缩。
不等她反应，我趁热打铁，将“看”到的景象和盘托出，声音压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诡异笃定：“你六岁丧母。
如今家中至亲，唯剩爸爸与爷爷。
若还想眼睁睁看着他们中也有人离去，就继续沉默。”
说完，我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一步，两步，三步……身后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和车门开关的响动。
“先生！
请留步！”
她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您怎么会知道这些？
请您……请您现在务必跟我回家一趟！”
我停下脚步，缓缓回头，夜色中对她投去轻蔑一瞥。
她追上前几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惶与哀求，之前的高傲荡然无存。
“求您了！”
她带着哭腔，再次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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