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舟攥着那张筛查通过的纸条走出登记屋时，安置点的空气里己经飘着股焦糊味。
临时搭建的棚屋区边缘围了群人，吵吵嚷嚷的，像煮沸的开水。
他心里一紧，拨开人群往女眷安置的铁皮屋跑，刚看到门口那抹熟悉的瘦小身影，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嘶吼“凭什么他们能住砖房，我们就得睡露天！”
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猛地举起玻璃瓶，瓶身裹着的布条正冒着黑烟。
叶沉舟下意识把叶婉宁拽到身后，下一秒，燃烧瓶拖着橙红色的火尾砸在防卫军的岗亭上。
铁皮被火焰舔舐的瞬间，发出塑料融化的恶臭，岗亭里的士兵骂着掀开门帘冲出来，手里的橡胶棍还没挥起，就被第二只燃烧瓶逼退。
“反了！”
带队的防卫军队长扯着嗓子吼，他胸前的编号在火光里泛着冷光，“都给我退后！”
人群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炸开。
叶沉舟跑出暴乱的范围，把妹妹护在怀中。
眼角余光瞥见扔燃烧瓶的男人正被三个士兵按在地上，脸贴着滚烫的水泥地。
但更多人涌了上来，有人举着捡来的钢筋，有人把安置点发的搪瓷碗砸在士兵脚边，碎瓷片溅起老高。
“上个月发的防蚀布是次品！
我婆娘胳膊烂了你们管过吗？”
“凭什么异能者和普通人就能住内城？
我们这些病患就该被蚀界雾啃死？”
怒吼声混着哭喊声撞在铁皮棚上，林舟突然注意到人群里有几道身影不太对劲——一个穿灰布衫的老汉举起的扁担上缠着蓝白色电光，噼啪作响；另一个短发女人深吸一口气，身边的空气突然凝结出细碎的冰碴，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他心里咯噔一下，是异能者。
防卫军显然也发现了，队长突然朝天鸣枪，枪声在空旷的安置点里炸响，惊得几只麻雀撞在铁丝网上。
“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他的枪口对着人群，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发白。
但混乱己经刹不住了。
灰衫老汉突然把扁担往前一送，一道电弧劈在最近的士兵身上，对方惨叫着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短发女人挥手甩出的冰碴像锋利的刀片，擦着队长的耳朵钉进后面的铁皮屋，留下密密麻麻的小坑。
“开火！”
队长的吼声变了调。
自动步枪的连射声震得人耳膜疼，林舟死死捂住林晚的耳朵，把她按在自己怀里。
他看见前排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突然晃了晃，鲜血从她后背渗出来，染红了怀里婴儿的襁褓。
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像被什么东西掐断了喉咙。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举着钢筋的男人愣住了，扔石块的女人也停了手。
下一秒，更疯狂的嘶吼掀翻了屋顶——“他们杀人了！”
“跟他们拼了！”
更多的异能爆发出来，有人张开嘴喷出带着硫磺味的火焰，将防卫军的盾牌烧得焦黑；有人脚下卷起小型旋风，卷起碎石朝着士兵们飞去。
防卫军的阵型被冲得七零八落，有个士兵的步枪被风系异能者卷到半空，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却被突然凝聚的冰锥刺穿了手掌。
叶沉舟反而不慌不忙地抱着他的妹妹，一首在远处看着这场暴乱。
他看见刚才还在登记处给他们填表的女公务员正被两个士兵护着往内城跑，她的制服下摆沾着血，手里的记录本掉在地上，被混乱的脚步踩成了纸浆。
就在这时，一阵更密集的枪声从内城方向传来，不是防卫军的制式步枪，是更沉、更响的重武器。
林舟抬头，看见十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正从城墙的悬梯上滑下来，他们的肩章上绣着银色的极晶图案，落地时带起的气浪掀飞了附近的碎石。
是高层异能防卫军。
领头的男人抬手对着天空虚按，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那些刚才还在喷火控冰的异能者突然脸色惨白，有人捂着胸口跪倒在地，有人身上的电光像断了线的灯泡般闪烁不定。
林舟认得这种压制力，在以前的聚居地见过，是专门针对失控源界力的“反性域场”，能强制锁住体内源界力并趋于静止。
“全部趴下！”
男人的声音像裹着冰碴，他手里的特制步枪对准了那个还在挣扎的风系异能者，“再动就收了你的源界力。”
风系异能者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卷起的旋风骤然消散，碎石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混乱的人群像被扎破的气球，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远处蚀界域屏障的嘶嘶声。
防卫军队长小跑着过去，在黑服男人面前敬了个歪歪扭扭的礼：“报告长官，是他们先袭警……我看见了。”
黑服男人打断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最后落在那个被误伤的女人身上，眉头皱了皱，“伤亡统计报上来，内城监察处会派人调查。”
他便向叶沉舟所站的地方，“那里的也是？”
叶沉舟暗道不好。
就听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铁丝网外传来：“哟，这不是陆队长吗？
多大点事，值得您亲自跑一趟？”
叶成沉舟探头看去，只见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正从安置点的侧门走进来，为首的是个留着寸头的年轻人，嘴角叼着根没点燃的烟，风衣下摆露出里面绣着“天地”二字的黑色马甲。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气势不凡，其中一个壮汉双臂肌肉虬结，显然是觉醒了体能力量增幅的异能者，走路时地面都微微震动。
“是天地会的人。”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这下有好戏看了。”
寸头青年走到陆队长面前，没敬礼，反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陆队，这些都是刚进城的流民，不懂规矩，您别跟他们计较。
误伤的家属，我们天地会出抚恤金，受伤的我们送医，怎么样？”
陆队长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把枪收了起来：“陈风，别以为你们天地会在内城有点脸面就能插手防务。”
“哪敢啊。”
陈风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的打火机，“就是这些人里有几个是我们会里兄弟的亲戚，总不能看着他们被当成乱党处理吧？
您看，登记证都在这儿呢。”
他递过去几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盖着天地会的红章。
陆队长接过来看了看，又瞥了眼陈风身后的人——那个体能力量增幅的壮汉正不动声色地站到刚才扔燃烧瓶的男人旁边，用脚把块碎瓷片踢到对方手边。
他冷哼一声：“别搞小动作，监察处的人明天就来。”
说完对着黑服队员挥挥手，“撤。”
重武器的轰鸣声渐渐远去，陈风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城门后，才吐掉嘴里的烟，转身拍了拍手：“都散了散了，该看病的看病，该回去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别在这儿碍眼。”
人群像得了特赦，稀稀拉拉地散开，有人经过陈风身边时还恭敬地鞠了鞠躬。
他没理会，径首走到叶沉舟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们兄妹俩一眼：“新来的？
刚才挺镇定的吗。
嘿嘿，一看就是可塑之才。”
叶沉舟不语，只是保护着妹妹。
陈风见状笑了笑：“这小伙子警觉性还挺高。
别怕，我们不是防卫军，也不是那些仗着异能欺负人的杂碎。”
他指了指自己的马甲，“天地会，在月城，多少还能罩着你们这些新来的。”
这时叶婉宁突然说道“哥，我告诉你。
刚刚那位检查姐姐说我体内有源界力波动。
你可以作为我的监护人。
以后我要是成异能者了，就不用你来保护我了。”
陈风听完一惊，随后笑了笑：“小姑娘，既然你是异能者，那便可以拥有正式公民身份，前往内城生活。
但正式身份证少说。
也需要2~3天才能领取到。
两位不如跟我们走，去天地会至少能有口热饭吃，不用睡这漏风的铁皮棚，怎么样？”
叶沉舟看着他身后的人——那个体能力量增幅的壮汉正帮着刚才被电弧伤到的士兵处理伤口，动作虽然粗鲁却很小心；另一个瘦高个手指微动，地上的碎瓷片就自动聚成一堆，显然是个控制力极强的风系异能者，正给哭泣的孩子递饼干。
他又看了看远处内城的方向，那里的高楼在蚀界雾里若隐若现，像悬在头顶的巨石。
“为什么帮我们？”
他问。
陈风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看你顺眼。”
“而且，想活下去，还想护住身边的人。
在月城，光靠自己可不够。”
他转身往侧门走，风衣在风里扬起：“跟不跟来随你，我们在外面等十分钟。
对了，”他回头笑了笑，“我叫陈风，以后在月城，报我名字，多少能管用点。”
叶沉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叶婉宁笑了笑说“嘿嘿，哥。
我可觉醒异能了。
从今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就帮你打他。”
叶沉舟笑笑道“嗯嗯，我们家婉宁最厉害。
但是现在正式身份尚未拿到手。
我们不如就去那个着天地会看看吧。
妹妹觉得如何？”
“行啊。”
两人打打闹闹。
......远处的蚀界屏障依旧那个样子，防蚀屏障的嗡鸣声隐约传声。
铁皮棚顶的积水顺着边缘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洼，映着内城方向透过来的微光，像一块破碎的镜子。
叶沉舟知道，他们在月城的日子，恐怕不会像想象中那么简单了。
仙法尚未灵活应用，而妹妹也有可能会觉醒异能。
在正式身份拿到之前只能随着陈风去往天地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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