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砚，打小在爷爷的“知故斋”书店泡大。
爷爷走的头天晚上，攥着我的手说：“后院樟木箱里有本蓝布封皮的书，得留着，比你那破游戏机金贵。”
当时我正打《王者荣耀》团战，敷衍着“嗯”了一声，压根没当回事。
首到头七那天，我在后院翻樟木箱找爷爷藏的茅台，咣当一声，一本磨掉角的蓝布书砸在脚背儿上。
封皮上绣着仨大字——《草木志》，针脚歪歪扭扭的，看着就像老太太纳鞋底儿的手艺。
最邪门的是扉页夹着半片干草，银白透亮，摸着跟狐狸尾巴毛似的，闻着还有股子奶香味儿。
“啥玩意儿，爷爷还藏着《植物大战僵尸》攻略？”
我顺手翻了两页，全是手绘的草药图，旁边注着“治跌打，敷三天止咳嗽，加蜂蜜”，字比我狗爬的还要难看。
正想扔回箱子，指尖刚碰到那半片狐尾草，书页“哗啦”一下自己翻起来，就跟有人在里头吹电风扇似的。
“我说哥们儿，你翻书能轻点不？
昨儿刚做的离子烫，都给我吹乱了！”
一个脆生生的女声突然炸响，吓得我手一抖，《草木志》“啪”地一下拍地上了。
我瞅了瞅西周，书店就我一个活物，货架上的《盗墓笔记》封面小哥正瞪着我，难不成是他成精了？
“往下看，往下看！
你那24K钛合金狗眼瞅哪儿呢？”
声音是从地上的树里发出来的。
我蹲下去，只见书页间飘出个白乎乎的影子，跟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的羽绒服似的，晃了两晃，竟凝出个梳双辫的姑娘——白裙子，红绣鞋，就是脑袋上还飘着几根没理顺的白毛，活像刚睡醒的萨摩耶。
“你是……”我指着她，舌头打了结。
姑娘叉着腰，尾巴尖（没错，就是条毛茸茸的白尾巴）不耐烦地扫着地面：“瞅啥瞅？
没见过狐仙啊？
我叫阿玉，被困在这破书里快一百年了，好不容易碰上个活人，还是个眼神儿不太好使的。”
我当时就懵了。
爷爷生前总说他年轻时候救过一只白狐，我当他是老年痴呆说的胡话，合着是真的？
可电视剧里的狐仙不都仙风道骨，要么就媚眼如丝吗？
这咋跟小区门口骂街的大妈似的？
“你别瞪我，”阿玉往书里缩了缩，尾巴把脸挡了一半，“要不是你碰了狐尾草，我才懒得出来。
还有啊，你爷爷欠我的情，得你还！”
“我爷爷欠你啥了？”
我捡起草稿本就想记下来，万一真是高利贷呢。
“民国二十三年，我偷了山神庙的仙果救我妹，被山神追得腿肚子转筋，是你爷爷把我藏在他那破书堆里，还替我挨了山神一闷棍。”
阿玉扒着书页边，露出俩尖尖的狐狸牙，“他说‘欠你的，我孙子准能还’，这话我可记了一百年呢！”
我瞅着她那毛茸茸的尾巴，突然想起爷爷相册里有张老照片儿：二十来岁的爷爷蹲在书店门口，怀里揣着个白乎乎的东西，笑得跟傻子似的。
当时我还问是不是偷了邻居家的萨摩耶，爷爷敲我脑袋说“这是救命恩人”。
“行吧，欠啥你说，只要不是让我去偷山神庙的仙果……”话没说完，阿玉“嗖”地从书里蹦出来，吓得我一屁股坐地上。
她飘在半空中，爪子（没错，是爪子）指着后院：“简单！
你把那堆破花盆挪开，底下埋着我当年藏的疗伤草，拿出来泡点水儿，我就能多出来溜达会儿。
不然再过俩月，我就得变成书里的标本了！”
我瞅着后院那堆爷爷生前摆弄的花盆儿，里面的仙人掌都旱成干柴火了。
正想说“这活儿得加钱”，阿玉突然尖叫一声，“嗖”地钻回书里。
我抬头一看，邻居王大妈拎着菜篮子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根刚买的大葱。
“小林啊，你跟谁说话呢？”
王大妈眯着眼往我脚边瞅，“这书看着挺老，值多少钱？
我家孙子正缺本垫桌脚的呢。”
我赶紧把《草木志》搂怀里，跟护犊子似的：“大妈，这是我爷爷的遗物，垫桌脚怕把桌子硌坏了。”
王大妈撇撇嘴，嘟囔着“年轻人不懂好歹”走了。
我刚松口气，书里又传出阿玉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吓死我了！
那老太太身上的葱味儿，比山神的天雷还呛！”
等我挪开花盆，果然在底下挖出个陶罐子，里面的干草跟阿玉尾巴一个味儿。
阿玉从书里探出头，吸了吸鼻子，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就是这个！
快，拿壶开水泡上，记住得放三粒冰糖，不然苦得能把你爷爷的假牙都苦下来！”
我一边烧水一边瞅那本书，突然发现刚才还是空白的纸页上，慢慢显出几行字，旁边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狐狸头，跟表情包似的。
阿玉凑过来看了看，突然捂住脸：“完了完了，一激动把原形露出来了……”水刚烧开，后院的老樟树突然“咔嚓”断了根枝桠，正好砸在我脚边。
阿玉的声音透着紧张：“不好，山神好像知道我出来了！
快把水倒进书里，我得躲躲！”
我手忙脚乱地把水倒进《草木志》，只见书页“咕嘟咕嘟”冒起泡泡，阿玉的声音越来越小：“记住啊，明天给我带串糖葫芦，要山楂的，别放芝麻……”等我反应过来，书己经恢复了原样，就像啥也没发生过。
可那杯泡着疗伤草的水，还冒着热气，闻着真有点冰糖葫芦的味儿。
夜里我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书架后面有人跟我抢被子。
迷迷糊糊中，好像看见个白影子蹲在窗台，对着月亮啃糖葫芦，尾巴尖还沾着颗山楂。
“喂，你爷爷当年说你小子学习不好，让我监督你……滚蛋，我王者荣耀段位比你岁数都高！”
“嘿，你还敢跟狐仙顶嘴？
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出门踩狗屎！”
得，这狐仙不仅不按套路出牌，咋还跟个泼妇似的？
我摸了摸枕头底下的《草木志》，突然有点期待明天——不知道这祖宗还会提啥离谱要求。
毕竟，跟狐仙斗嘴，可比打游戏有意思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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