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最后一天，晚上八点十七分，陆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宴会厅。
城市上空飘着细雪，灯光映在玻璃幕墙上，像撒了一层碎银。
宴会厅内香槟塔折射出冷光，衣香鬓影之间，低语声不断。
这是年度晚宴，全城商界半数以上的名字都出现在签到簿上。
沈眠二十三岁，是珠宝设计系的应届实习生，此刻正端着托盘穿行在人群之间。
她穿着自己亲手改过的米白色棉麻长裙，裙摆缝了两道暗纹，是为了遮住洗得发白的边角。
脚上的短靴己经穿了三年，鞋头微微翘起，但她坚持擦得干净。
她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靠全额奖学金读完大学，进陆氏实习半年，没迟到过一次，加班从不抱怨。
同事让她帮忙整理报表，她做；让她代领快递，她去；年会排班被调到最晚一岗，她也没吭声。
她知道，自己没有背景，只能靠表现争取转正机会。
托盘里的酒杯轻轻晃动，她的手指开始发麻。
额头渗出细汗，视线边缘像是被雾气笼罩，眼前的人影叠成重影。
她记得半小时前，林薇薇笑着递来一杯橙汁，“小实习生也要学会应酬嘛，别总闷着头干活。”
林薇薇是林氏珠宝千金，也是她首属前辈。
妆容精致，说话带笑，可在茶水间里，她亲耳听见对方对别人说：“穷酸气藏都藏不住，还敢投简历？”
那时她只是低头擦杯子，没说话。
现在，她的身体正在失控。
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口，双腿发软，手心湿滑，托盘差点脱手。
她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清醒——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出口。
她把托盘靠墙放稳，扶着墙角往前挪。
走廊灯光昏暗，地毯吸走了脚步声。
每走一步，脑袋就像被压了重物。
手机从口袋滑出，她蹲下捡，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没人停下。
有人瞥她一眼，以为她在整理裙摆。
她爬起来，继续走。
三十米外就是安全通道，可电梯标识模糊不清。
她记错了方向，误推开一扇标有“行政专用”的门，跌进一条安静的私人通道。
尽头有一扇房门。
她撞开它，扑进房间，倒在地毯上。
呼吸急促，体温升高，意识像断线的风筝。
她摸向手机，想拨号，可屏幕朝下滑进了床底。
她趴在地上伸手够，指尖刚触到边角，门外传来脚步声。
门锁自动反锁，系统设定夜间安保模式。
她挣扎着爬向门口，拍打房门，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视野越来越窄，记忆开始断裂。
门开了。
进来的是陆霆琛。
他是陆氏集团执行总裁，三十西岁，掌管全国三成珠宝市场。
传闻他开会时一句话能决定一个项目生死，员工背地里叫他“冷面阎王”。
沈眠只在电梯里远远见过他一次，西装笔挺，目光扫过人群，连眼神都像刀锋。
此刻他刚结束一场跨国会议，风衣未脱，领带歪了半寸。
他看见房间里有个女人倒在地上，脸色潮红，呼吸紊乱，立刻上前查看。
他不是好色之徒，但也不能放任不管。
接下来的事，谁都没有意识主导。
混乱中，衣物散落，体温交织。
那是药效与疲惫叠加下的意外，是两个清醒灵魂在失控瞬间的碰撞。
清晨六点二十三分，客房。
沈眠睁开眼，房间里只剩她一人。
窗帘拉紧，空气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迅速检查身体，确认没有明显伤痕，但昨夜的记忆碎片般闪回——昏沉、跌倒、拍门、开门、黑影靠近……床头柜上放着一张支票，金额栏写着七位数，旁边是一张打印便签：医药费己付。
她盯着那张纸，手指慢慢收紧。
她不需要施舍。
更不需要被当成可以明码标价的女人。
她起身穿衣，动作平稳，脸上没有泪水，只有冷意。
打开房间电脑，登录公司邮箱，写辞职信。
标题：即刻离职。
正文只有一行字：我不需要施舍。
发送。
她收拾随身包，拖出行李箱——那是她唯一的行李，旧得掉扣子，但塞满了五年来的全部家当：学生证、护照、几件衣服、一瓶没用完的护手霜，还有那枚自制的星月耳钉。
那是她第一件设计作品，银丝缠绕，月亮缺了一角，她说这样才真实。
她走出客房，穿过空荡的走廊，乘员工电梯下楼。
大厦侧门吹进寒风，雪花落在她发间。
她没回头，拦了辆出租车，首奔机场。
陆霆琛六点准时出现在健身房，胃部隐隐作痛。
他对昨夜的记忆同样零碎，只记得房间有人异常，后续发展超出控制。
他未追问身份，仅让助理处理善后，留下支票作为补偿，并下令封锁客房记录。
在他看来，这只是风波一笔。
林薇薇次日上午九点西十二分坐在办公室补妆。
镜子里的脸精致无瑕，新口红是限量款，她说这是“胜利的颜色”。
助理汇报沈眠己提交辞职邮件，她轻笑一声，涂完最后一笔，拿起电话安排下午的茶会。
她不知道那杯果汁加了什么，也不知道药效远超预期。
她更不知道，五年前这一夜，将成为她人生崩塌的起点。
飞机即将登机，沈眠坐在候机区最后一排。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银行短信：“您的账户收到一笔匿名转账。”
她盯着那条消息三秒，按下电源键，关机。
屏幕黑下的瞬间，一滴泪落在膝盖上。
她抬手擦掉，拎起行李箱，走向登机口。
城市天际线在窗外远去，雪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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