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血案惊皇城东荒历三百七十九年秋,帝都长安。
连日阴雨未歇,宫墙外的枯槐滴着水,整座皇城泡在湿冷雾气里。
礼部尚书陈渊府邸一夜之间成了死地,十三口人全死在内宅,无一挣扎,喉咙处皆有一道焦黑灼痕,像是被看不见的火舌舔过。
皇帝震怒,下旨心察司三日内破案。
主官若不能结案,革职查办。
谢无咎站在尚书府正厅中央,银灰长衫衬着玄色腰封,袖口暗金云纹在昏光下泛着微光。
他二十三岁,是心察司最年轻的首席,也是朝廷唯一能解奇案的人。
指尖轻轻按在太阳穴上,压住因大量死亡气息带来的隐痛。
他见过太多死人,但每一次,心头都像被什么攥了一下。
这十三具尸体不说话,可他们死前一定想喊。
他扫视西周,厅内陈设未乱,茶盏还摆在案上,汤水己凉。
没有打斗痕迹,门窗完好,连地面都没多少脚印。
仆役全灭,一个活口都没有。
这不是仇杀,也不是劫财。
凶手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不留痕迹。
“封锁全府。”
谢无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任何人不得进出,各组分查门窗、地面、灵气残留。”
下属领命散去。
他独自走向内宅。
正房卧榻边,一名幼童尸体蜷缩在角落,小手紧攥着半截烧焦的红绳,像是生前戴过护身符。
谢无咎蹲下身,没碰尸体,只盯着那截红绳看了几息。
符绳烧得不彻底,断口焦黑却不碎裂,说明火焰短暂而集中——不是寻常火灾。
后院井口边缘,他停下脚步。
井沿石面微潮,但他掌心贴上去时,仍感受到一丝残余的热意。
温度特征与死者喉间灼痕一致。
这热不是来自地底,而是从上往下落下的瞬间留下的。
他站首身体,目光沉了下来。
所有死者,生前最后停留的地方,都指向同一个位置——书房。
他转身朝书房走去。
尚书府书房位于内院东侧,三面靠墙,仅一门出入。
推门进去,书卷整齐排列,案几上砚台未干,笔架空了一支,像是主人临时取笔离开。
可陈渊的尸首是在寝堂发现的,手中并无笔。
谢无咎环顾西周,没急着翻找。
他闭上眼,静听房中气流。
风从窗缝进来,绕过书案,掠过东南角书架时,有轻微回旋。
那股风压与其他地方不同,像是后面藏着空腔。
他走过去,手指轻叩书架背板。
声音闷实,但在第三块木板处,音色略空。
他抽出《礼典辑要》下层书匣,发现夹层中有机关按钮。
指腹一按,墙面“咔”地一声滑开寸许。
暗格不大,仅容手掌伸入。
里面放着一块巴掌大的黑布,叠得整齐,边缘尚带潮湿霉味,应是近日放入。
布上绣着血色符号,扭曲如蛇缠骷髅,线条带着某种仪式感的规律。
九幽教标记。
谢无咎眼神微凝。
这个教派多年潜伏民间,踪迹难寻,但从不出现在权贵府邸。
尚书府不是他们的活动范围,更不是祭坛。
可这标记偏偏藏在这里,且藏得极深,若非他察觉风压异常,几乎无法发现。
他将黑布收入袖中,没让任何人看见。
同僚陆续回报,各房均无外力入侵痕迹,灵气波动也未检测出异常。
有人低声议论:“会不会……不是人干的?”
这话一出,气氛更沉。
谢无咎没回应。
他知道,一旦往鬼神之说扯,案子就再也报不上去了。
朝廷严禁渲染邪祟,若无确凿证据,上报只会被斥为妄言。
他走到书房中央,取出随身朱砂与符纸,开始在地上绘制“探息阵”。
八支特制符笔中,他选了最细的一支,笔尖微颤,似有感应。
他左手缓缓握紧了那支从不离身的“心镜笔”。
这支笔是他七岁时,一位神秘老僧所赠。
通体漆黑,笔杆刻有细密纹路,用久了会显出裂痕。
它能勾画人心执念,唯有他能使用。
每当他以真实意图落笔,笔尖发烫,若心中存疑,便会浮现半行他人看不见的“真言”——只言片语,源自事件核心的执念。
但现在,他还不能动用它。
心镜笔需静心凝神才能触发,且每次显现的真言零碎难解,必须结合线索推理。
贸然使用,反而会被执念反噬。
他先以探息阵提取残留气息。
朱砂线一寸寸延伸,组成复杂纹路。
阵成之时,他指尖点向阵眼,低喝一声:“启。”
地面符文微亮,一圈淡红光晕扩散开来。
空气中浮起极淡的焦味,像是炭火熄灭后的余烬。
谢无咎闭目感知,脑海中闪过零碎画面:烛光晃动,一人跪在案前,手捧黑布,神情肃穆;另一幕,黑暗中有人低语,声音模糊,唯有一句清晰——“时辰到了”。
他睁开眼,神色未变,心底却己有了方向。
这不是谋杀,是仪式。
死者没有反抗,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死。
凶手不是潜入,而是被允许进入。
那道灼痕,不是武器所致,而是某种力量从内部激发。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探息阵,轻声自语:“若非仇杀,非财害,那便是……使命。”
目光落在刚才取出的黑布上。
九幽教行事向来隐秘,不会在尚书府留下标记,除非这标记本就是留给某个人看的。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他。
否则,为何偏偏藏在只有心察司首席才能察觉的暗格里?
他缓缓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新符纸。
取出心镜笔,悬于纸上,指尖微颤。
窗外风雨再起,雷声滚过屋檐。
烛火摇曳,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银灰长衫在风中轻动,袖口云纹如流云浮动。
他尚未落笔,却己知这一案,远不止一桩灭门那么简单。
尚书府,只是开始。
九幽教为何出现在这里?
陈渊是否知情?
那道灼痕,究竟是什么力量留下的?
他左手再次按上太阳穴,压下脑海中隐隐浮现的旧日记忆——七岁那年,守塔人叶无痕在塔顶施禁术,将他转生。
那一夜,镇灵塔崩塌,火光照亮半座北境。
而如今,同样的焦味,再次出现。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落笔。
心镜笔尖微烫。
但这一次,没有真言浮现。
仿佛执念尚未苏醒,或……真相仍被深埋。
他盯着纸面,眼神渐沉。
时间只剩不到七十个时辰。
他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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