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闺秀民国十三年的暮春，江南水乡的雨总带着三分缠绵。
青石板路被雨丝浸得发亮，倒映着两岸粉墙黛瓦的影子，连空气里都飘着栀子花与潮湿泥土混合的清浅香气。
苏家宅邸就坐落在这小镇的东头，一进两出的院落，门楣上“书香第”的匾额虽有些年头，却被擦拭得锃亮，透着几分不与世俗相争的雅致。
此刻，西厢房的窗棂半开着，素色的纱帘被穿堂风轻轻掀起，露出里面临窗而坐的少女。
苏璃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软缎旗袍，领口滚着细细的银线，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脖颈愈发修长。
她指尖捏着一支玉色琴拨，正俯身对着案上的“焦尾”古琴轻拢慢捻，琴音如流水般淌出——是她最爱的《平沙落雁》。
时而舒缓如雁群掠水，时而轻快似雁鸣长空，连檐下挂着的铜铃，都似被这琴音感染，偶尔随着风轻轻晃一下，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倒成了天然的伴奏。
案头除了古琴，还摊着一本摊开的《漱玉词》，书页上用蝇头小楷批注着几句心得，墨色新鲜，显然是近日才写的。
旁边放着一个白瓷笔洗，里面泡着几支狼毫笔，还有一方刚磨好的徽墨，泛着温润的光泽。
阳光透过窗棂，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恰好落在苏璃垂眸的侧脸上——她的睫毛纤长，鼻梁小巧，唇瓣是天然的淡粉色，连蹙眉琢磨琴音的模样，都透着一股江南女子独有的温婉。
“小姐，喝杯新沏的雨前龙井吧。”
贴身丫鬟青禾端着一个描金茶盘走进来，轻声细语地将茶盏放在案边，“方才老爷还问呢，说您这几日总在房里练琴，怕您累着。”
苏璃抬手停下拨弦的动作，指尖还带着一丝琴弦的余温。
她侧过头，对着青禾笑了笑，眼底像盛了江南的春水：“知道了，替我谢过父亲。
我这几日总觉得《平沙落雁》的收尾差了点意思，想多琢磨琢磨。”
说着，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茶香袅袅升起，混着琴音留下的余韵，让整个屋子都显得格外安宁。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管家苏福的声音：“老爷，张先生来了，说是约好今日一同品画的。”
苏璃听到父亲的声音应了一声，便知道父亲又要和镇上的文人雅士论诗品画了。
苏家世代书香，父亲苏鸿儒是镇上有名的饱学之士，虽不愿出仕，却总爱与志同道合的人谈经论道，家里的藏书阁更是塞满了古今典籍，苏璃自小便是在这书堆与琴音里长大的。
她放下茶盏，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父亲与张先生拱手寒暄的身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此刻的雨己经停了，天边露出一抹浅蓝，几只燕子在屋檐下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叫着。
她想着，等会儿练完琴，便去藏书阁找那本没看完的《昭明文选》，傍晚再陪母亲去河边散步——这样的日子，平静得像一幅上好的水墨画，让她以为，会一首这样过下去，首到地老天荒。
却不知，此刻小镇外的官道上，一队穿着军装的人正朝着这里赶来，马蹄踏过泥泞的路面，溅起浑浊的水花，也悄然敲响了打破这份宁静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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