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
“我等你很久了。”
沈砚七走进白鸦精神病院的那天，天上飘着灰色的雪。
不是白，不是黑，是灰。
像烧尽的纸灰，像骨灰，像某种被遗忘了的祈祷。
他站在铁门前，抬头看那块锈迹斑斑的铜牌：白鸦精神病院“此处无疯人，唯有信徒。”
“你是新来的医生？”
门口的男人问。
他穿着黑色长袍，胸口绣着一只白鸦，倒吊着，脚爪朝上，像某种逆十字。
“实习医生。”
沈砚七说，“代号：S-01。”
“这里没有代号。”
男人说，“只有名字。”
“沈砚七。”
“很好。”
男人点头，“你会喜欢的。
这里很安静。”
他推开铁门，发出一声像骨头断裂的响声。
白鸦病院没有病房，只有教堂。
没有病人，只有信徒。
他们穿着白色病号服，脚腕上锁着铁链，走路时发出像祷告一样的叮当声。
“他们为什么不说话？”
沈砚七问。
“他们在默祷。”
男人说，“语言是谎言，沉默才是真理。”
沈砚七被安排在三楼，最尽头的一间屋子。
窗子朝北，永远照不进阳光。
他翻开病历本，第一页写着：姓名：未知编号：000诊断：圣子症状：自称能听见神谕，能预言火灾，能复活死者备注：不可首视，不可对话，不可触碰“他在哪？”
沈砚七问。
“教堂最后一排。”
男人说，“他从不抬头。”
沈砚七第一次看见“他”，是在黄昏。
教堂里没有灯，只有蜡烛，一千支蜡烛，烧得像是某种祭礼。
信徒们跪在地上，脸贴地，像尸体。
只有一个人坐着。
少年，白色病号服，脚腕锁链，头发很长，像是从未剪过。
他低着头，手指在地上画什么。
沈砚七走过去，蹲下身。
少年画的是一只鸟，没有眼睛，嘴是张开的，像在尖叫。
“你在画什么？”
沈砚七问。
少年没有抬头，只是说：“你终于来了。”
沈砚七心头一紧。
“你是谁？”
少年终于抬头。
那张脸——和沈砚七一模一样。
只是左眼下方，有一颗泪痣。
“我是你。”
少年说，“你杀了我，又忘了。”
从那天起，沈砚七开始听见耳语。
不是声音，是记忆。
他梦见自己站在火里，怀里抱着一个人，己经烧成了炭。
他梦见自己用刀割开自己的脸，说：“你不是我。”
他梦见自己站在教堂顶上，脚下是千具尸体，每只尸体都长着他的脸。
少年从不说话，只在地上画画。
鸟，火，镜子，婴儿，眼睛。
有一天，沈砚七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说：“我想让你想起来。”
“你才是那个污染源。”
第七天夜里，教堂起火了。
火是从蜡烛开始的，但烧得太快，像是神罚。
信徒们没有跑，他们跪在地上，唱着圣歌，声音越来越高，像是要把天烧穿。
沈砚七冲进火海，看见少年站在祭坛上，张开手臂，像是要飞。
“跟我走！”
沈砚七喊。
少年摇头：“你还没想起来。”
“你想起来什么？”
少年伸手，指了指沈砚七的胸口：“你杀了我。”
“在这里。”
“用你的手。”
沈砚七低头，看见自己的手上，握着一把手术刀，刀尖滴着血。
火越烧越大，天花板开始塌落。
少年走近他，伸手抱住他，像抱住一个迷路的孩子。
“你第一次来，是医生。”
“你第二次来，是病人。”
“你第三次来，是凶手。”
“这是第西次。”
“你终于来了。”
沈砚七的脑袋炸开了。
他想起来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白鸦。
他是污染源。
他曾是这里的医生，亲手为“圣子”做了额叶切除手术。
但手术失败，少年没有疯，反而觉醒了。
他烧了整个病院，包括沈砚七。
但系统重置了世界，抹去了沈砚七的记忆，让他回来清理自己。
“你杀不死我。”
少年说，“因为我就是你。”
火己经烧到他们脚下。
少年把沈砚七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杀了我，你就完成任务。”
“不杀我，你就永远留在这里。”
“你选。”
沈砚七握着刀，手在抖。
少年笑了，笑得像终于等到礼物的孩子。
“你选不出来，对吧？”
“因为你终于明白了。”
“你就是我。”
“我就是你。”
“我们是一体的。”
他踮起脚，吻了沈砚。
不是吻，是洗礼。
火舌吞没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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