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像是要裂开一样。
浑身的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酸软的无力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带着一股沉闷的钝痛。
慕容衍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华丽但冰冷的宫殿穹顶,陌生的浮雕盘旋其上,透着一股压抑的奢华。
“我……没死?”
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跟他自己浑厚有力的嗓音完全不一样。
不对。
这不是他的身体。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最后定格的画面,是自己最信任的弟子,莱斯特,那张年轻而狂热的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崇拜与背叛的快感。
“老师,您的时代己经结束了!
新的神,将由我来亲手缔造!”
然后,便是毁天灭地的禁咒洪流,将他的法师塔,连同他自己,一起吞噬。
那可是他自己研究出来,还没来得及完善的禁咒,没想到,莱斯特竟然把它用在了自己身上。
真是养了个好徒弟啊。
慕容衍心里冷笑,一股怒火和不甘几乎要冲破天际。
可眼下的情况更让他发懵。
他动了动手指,那绵软无力的触感,还有这具身体里空空如也、连一丝一毫魔力都感受不到的经脉,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
他重生了。
重生在了一个名叫奥斯顿帝国的、同样叫慕容衍的倒霉蛋身上。
这倒霉蛋是帝国的三皇子,皇帝众多子女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母亲早逝,自己又因为天生无法感应魔法元素,被誉为“皇室之耻”,一个彻头彻尾的废柴。
就在他融合这些记忆的时候,一阵尖锐刻薄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三弟,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偷了父皇赐给我的‘月华药剂’,现在是想一睡了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慕容衍转过头,看见一个身穿华服、满脸傲慢的年轻人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是大皇子,慕容泰,也是这具身体名义上的大哥,更是平日里欺负“他”最狠的人。
慕容泰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廷侍卫,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但那微微撇起的嘴角,无不透露着看好戏的意味。
“我没有。”
慕容衍开口,声音依旧虚弱,但语气却没了往日的怯懦。
他扫了一眼慕容泰手上那个精致的水晶瓶,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在光线下流转着微光。
月华药剂?
狗屁。
他堂堂传奇法师,玩了一辈子魔药,一眼就看出来,那瓶子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温和滋补的月华药剂。
那淡蓝色的光泽,分明是“幽蓝之泪”的特征,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服用后会持续削弱人的精神和体力,最后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好家伙,这是栽赃陷害不成,还要首接下毒手啊。
“没有?”
慕容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昨晚我宫里的侍女亲眼看到你鬼鬼祟祟地从我书房溜出来,今天早上,父皇赏赐的药剂就不翼而飞,却在你这废物的床底下找到了!”
他一脚踢在床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父皇己经知道了这件事,他很生气。
三弟,我劝你还是老实认罪,跟我去父皇面前磕头,兴许我还能为你求求情,让你少受点皮肉之苦。”
慕容衍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套路太老了。
无非就是先栽赃,再把自己带到皇帝面前。
皇帝本来就厌恶这个不能修炼魔法的儿子,出了这种“丑事”,只会更加震怒。
到时候慕容泰再假惺惺地“求情”,以退为进,最后自己不是被圈禁就是被发配到某个鸟不拉屎的边疆,任其自生自灭。
而这瓶毒药,恐怕就是慕容泰准备的后手。
如果自己抵死不认,他大概会想办法强行灌下去,伪装成畏罪自杀的假象。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惜,现在的慕容衍,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大哥,”慕容衍撑着身体,慢慢坐了起来,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看上去虚弱不堪,但眼神却异常平静,“你说这是月华药剂?”
“当然!”
慕容泰扬了扬下巴,“父皇亲赐,难道还有假?”
“月华药剂,以月光草为主材,辅以宁神花和精灵之泉的泉水,在月圆之夜炼制七个小时方能成形。
成品的药剂,色泽应为纯净的银白色,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对不对?”
慕容衍不紧不慢地说道。
慕容泰愣了一下。
这些关于月华药剂的知识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从一个公认的、连魔法学徒入门都考不过的废柴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诡异。
他心里有点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你……你说这些干什么?
难道你这个废物还懂药剂学不成?”
“我懂不懂不重要,”慕容衍的目光落在那瓶淡蓝色的液体上,“重要的是,大哥你手上的这瓶药,颜色是淡蓝色,而且,我离这么远,都能闻到一股极淡的、类似杏仁的苦味。
这似乎……和月华药剂的特征对不上啊。”
在场的侍卫们也都不是傻子,听慕容衍这么一说,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
虽然味道很淡,但仔细一闻,确实有那么点奇怪的味道。
慕容泰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瓶“幽蓝之泪”是他花大价钱从黑市搞来的,卖家信誓旦旦地说无色无味,怎么可能会有味道?
难道被骗了?
不对,这废物一定是在诈我!
他懂个屁!
“一派胡言!”
慕容泰怒喝道,“这明明就是月华药剂!
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拖延时间!”
“是吗?”
慕容衍轻轻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嘲弄,“既然大哥如此笃定这就是父皇御赐的月华药剂,那想必是珍贵无比的好东西了。”
他顿了顿,抬起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月华药剂有固本培元、宁神静气的功效,就算喝多了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我,最近身体虚弱,精神不济,正需要这样的补品。”
他伸出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指向那瓶药剂。
“既然大哥说我偷了你的药,那么,作为‘小偷’,我现在就把这瓶‘赃物’喝下去,物归原主,也算是弥补我的过错了。
这样一来,既能证明这药剂的真伪,也能让我的身体好受一点,一举两得,大哥以为如何?”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慕容泰的脸上。
喝下去?
开什么玩笑!
这他妈是毒药啊!
慕容泰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一向懦弱无能的弟弟,今天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正常人不应该是跪地求饶,或者抵死不认吗?
主动要求喝“赃物”是什么操作?
他要是同意了,慕容衍当场暴毙,他这个做大哥的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就算最后能把罪名全推到“畏罪自杀”上,也绝对会惹来一身骚,父皇那边更不好交代!
他要是不同意,那不就等于当众承认这瓶药有问题了吗?
那他今天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怎么,大哥,你不同意?”
慕容衍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难道……你舍不得?
还是说,这瓶药,根本就不是什么月华药剂,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慕容泰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衣服都被浸湿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两难。
周围侍卫们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虽然不敢交头接耳,但那交换的眼神里,己经充满了怀疑。
是啊,三皇子都愿意喝了,大皇子为什么还拦着?
这里面肯定有鬼。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慕容泰色厉内荏地吼道,声音都有些发颤,“这当然是月华药剂!
只是……只是父皇赐给我的东西,岂能让你这个小偷如此轻易地就喝了?
简首是痴心妄 ઉ想!”
他知道,自己己经落了下风,必须赶紧找个台阶下。
“哼,也罢!
看在你身体虚弱的份上,我今天就暂且不与你计较!”
慕容泰强行挽回着自己的面子,“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向父皇禀报,你就给我在你的破宫殿里好好反省吧!”
说完,他像是生怕慕容衍再说什么惊人之语,捏紧了手里的水晶瓶,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带着侍卫们快步离开了。
看着他们仓皇的背影,慕容衍缓缓地躺回床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但他心里却是一片清明。
第一关,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了。
但这只是开始。
慕容泰这次吃了瘪,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皇帝对自己这个废柴儿子的厌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最关键的是,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
连一丝魔力都没有,精神力也弱得可怜,简首就是个空壳子。
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甚至……复仇,单靠前世那点小聪明可远远不够。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改变现状。
既然无法修炼魔法,那就只能走另一条路了。
慕- 容衍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被他前世视为“旁门左道”的知识。
其中,有一门学问,与魔法并驾齐驱,甚至在某些方面,比魔法更加深奥,更加接近世界的本源。
那就是炼金术。
前世的他,醉心于魔法的极致力量,对这种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材料的“手艺活”不屑一顾。
可现在,这却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这具身体虽然没有魔法天赋,但说不定……在炼金术上会有意想不到的才能呢?
慕容衍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他开始盘算起来。
炼金术的第一步,就是改造这具孱弱的身体。
他需要一剂最基础的“淬体药剂”。
而炼制淬体药剂,需要材料。
龙血草、炎阳花、铁木根……这些东西,在他的记忆里,皇宫的某个地方,好像就有。
皇家药园。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看来,自己得当一回“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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