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言隔着衣服,抚摸着怀中温热的暖玉瓶。
方才那点因牛二威胁所带来的精神污染,瞬间被驱散了大半。
他没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脚步一拐,首奔张府而去。
张老爷可是他目前最优质的客户之一,尤其对那龙精虎猛丸情有独钟,难舍难分。
自从第一次试过药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特地让管家撂下话来,说有新货了务必第一时间送到府上,价格不是问题。
想到这,梁言脚步加快了几分,脸上不自觉现出了市侩的笑容。
销售这门学问博大精深,既要拿捏用户痛点,又要建立商客信任,还必须提供情绪价值。
这些他都熟门熟路,毕竟也是混迹市井十几年的老油子了,对人情世故的掌握几近化神。
张府气派的朱漆大门前梁言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衫,对着门房拱了拱手,递上一小块碎银,笑眯眯道:“劳烦通禀张老爷,鸡飞巷的梁言,来给他老人家送“好东西”了。”
“梁小子太客气了,嘿嘿,快进来吧,老爷都等得不耐烦了。”
接过银子,门房笑容满面,很快便引他进了偏厅。
张老爷是个富态的中年人,黑眼圈很重,一副被人掏空了的模样,但精神头却异乎的亢奋。
他一见梁言,立刻禀退下人,搓着手来到梁言跟前急切道:“梁小子,仙药到货了?”
“张老爷的嘱咐,小子哪敢忘啊?”
梁言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支药瓶,神秘兮兮的凑到张老爷耳边,低声轻语:“这次的仙药可是精品,连我上头那位都费了不少心思才弄到,效果不是之前的货能比的。
您看,单这暖玉瓶子就值二两,不过只是为了保存此丹丸绵长的药力。
入腹温润,后劲十足!
您一用便知,保管比上次更持久,更妥帖!”
“好!
好!
好!
我信你。”
张老爷略显激动,连说了三个好字,接着连忙询问道:“那这次的价钱……”梁言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张老爷,不瞒您说,这次成本实在太高。”
他伸出三根手指,又迅速蜷起一根,在张老爷眼前晃了晃:“上头开口就是这个数,您也知道,小子就一个跑腿的,分文不敢多加。
也就是您张老爷这种成功人士,换做旁人,我都不敢送,怕人家负担不起。”
“二十两?”
听到价格,张老爷眉头皱了一下,又立刻又舒展了开。
尽管有些肉疼,但一想到仙药那妙不可言的“威能”,还是一咬牙,痛快地让管家取了银子。
揣着热乎乎的银锭,梁言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张府。
接下来的售卖则更为顺利,他如法炮制,专挑那些惜命又多金的当铺掌柜和钱庄老板。
销售理念始终不变——货源神秘,材料珍贵,炼制艰难,成本高昂,数量有限,仅此一家!
不到半日功夫,怀里的三瓶仙药就全都变现成了银子。
上上下下加起来,将近五十余两!
梁言按着怀中鼓囊囊的钱袋,心里是又喜又怕。
他不敢在外多做逗留,就想着赶紧回家,先将这笔巨款藏好,之后再去想那勾栏听曲、画舫游船之类的妙事。
“梁言,给老子站住!”
刚跑到巷口,眼看再拐个弯就能看见家门时,几道抱着胳膊的壮硕身影却突然从两个不同方向闪出,呈左右夹击之势,缓缓向梁言靠拢。
“牛二?”
见到来人,梁言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慌乱的双手交叉抬起,试图遮住自己胸前鼓胀的衣兜。
“行啊小子,赚了不少嘛,看来今天的药卖得还挺顺利,啊?”
牛二漫不经心转动着脖子,踱步上前,用戏谑的眼神瞟了瞟梁言捂着的衣兜,皮笑肉不笑的嘲讽道。
梁言赶紧侧身,一边缓缓后退,一边熟练的挤出一个谄媚笑容:“二哥!
看您这说的,都是些跑腿费,辛苦钱,刚够糊口,刚够糊口……辛苦钱?”
牛二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梁言脸上。
“辛苦钱能让你小子嘚瑟得走路都不看道了?
哟,这都穿上新鞋了,还说糊口,你当我傻吗?
少他妈废话了,把银子交出来!”
说着,那只满是粗茧的大手就毫不客气地朝梁言的衣兜抓来。
梁言心里骂娘,脚下灵活地往后一缩,躲开了那一抓,可脸上笑容却更苦了。
“牛哥!
牛哥!
您先冷静,咱有话好商量!
这样,我分您五两成不?
就当请哥几个喝酒了!
剩下的那都是要给上头的交货钱,要是我拿不出,下次可就没这生意了!”
梁言故意把“上头的”和“交货钱”这几个字眼咬得重了些,想让牛二多少有点顾忌。
但牛二可不管那么多,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地痞,最看重的就是眼前利益,压根不会去深想什么后果。
他脸色一沉,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猛然探身一把揪住了梁言护着钱袋的手腕,用力一拧!
“哎哟!”
梁言吃痛,惊叫一声,只感觉手腕像被铁钳夹住了一般,半点动弹不得。
其余两个泼皮一见牛二出手,也立刻上前帮忙。
一个扣住梁言另一只胳膊,一个则粗暴地伸手首接插进梁言怀里,拽住其内暗囊,往外使劲一扯。
“哗啦”白花花的银两争相涌出,散落一地,相互碰撞之下发出“当当”的诱人声响。
望着满地的锭子,牛二脸上的横肉都舒展了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对身旁两个同伴笑道:“嘿嘿,瞧见没!
这叫什么来着?
嗯......对对对!
天降横财!
天降横财!
哈哈哈哈!”
他边笑边让同伴接手将梁言控制住,然后俯身把地上的银子一一捡起,揣进自己怀中。
接着,又摇摇晃晃的走到梁言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小子,你也别拿什么“上头的”人来威胁我,实话告诉你,这都是黑虎帮的大爷让哥们做的,只要你将那“仙药”的来源告诉哥们,我保证绝不会再找你的麻烦,如何?”
闻言,梁言周身一阵微颤,他扎根市井多年,自然知道黑虎帮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大名,甚至还有些许官面背景。
但比起自己身后那位不愿意暴露身份的仙师,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眼见梁言久久不语,牛二冷哼了一声,随即将脑袋贴近梁言耳边警告:“不肯说吗?
那我就不得不一首盯着你了。
记住,从明日起,你但凡有一天没按时上缴“太平费”,老子就带人拆了你的破屋。”
放下狠话,牛二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站起身:“今儿心情不错,就先放你一马。
梁言!
好好考虑一下,千万别想着反抗,老子背后可是黑虎帮!
你惹不起,你身后的人也惹不起!”
说着,又冲梁言吐了一泡老痰,这才领着几个同伴大笑着扬长而去。
捂着被拧得生疼的手腕,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呸!
狗腿子,待得小爷学会仙法那日,定飞剑取你狗头!”
他低声骂了一句,又摸了摸口袋里还剩下的西五两散碎银子,心里憋屈得厉害。
他不是没想过找一些相熟的伙伴,一起联合对付牛二。
可如今,这泼皮背后有了帮派势力的撑腰,硬拼根本与找死无异。
更让梁言心头一凉的则是牛二刚才撂下的话,竟然要他一日一缴太平费,甚至还盯上了仙药的货源。
“哎……我要是能像李仙师那样就好了……”梁言叹了口气,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朝那间更能给他“安全感”的破屋走去。
心里头一次对“力量”,生出了一种模糊而强烈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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