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窗户，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小婉坐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面前摊着案件卷宗，笔尖却久久没有落下。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几个小时前那条阴暗的小巷，那个在雨中无声湮灭的怪物，以及陆离那双深不见底、仿佛凝结了亘古寒冰的眼睛。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也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
“小婉，发什么呆呢？”
同事老王端着保温杯走过来，关切地问，“脸色这么差，昨晚没休息好？”
苏小婉猛地回神，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有点着凉。”
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王哥，你听说过……一些比较奇怪的案子吗？
就是……不太符合常理的那种。”
老王挑了挑眉，左右看了看，也压低声音：“怎么？
遇到棘手的了？
咱们这行，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了。
有些案子，最后卷宗上写得明明白白，但背后……嘿，谁说得清呢。”
他拍了拍苏小婉的肩膀，“别想太多，按规矩办事就行。”
按规矩办事？
苏小婉看着卷宗上那个盗窃嫌疑人的照片，一个普通的、有前科的小混混。
但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那条巷子。
监控只拍到他跑进去，再也没出来。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现场勘察报告干干净净，除了她的脚印和弹壳，什么都没有。
那个“东西”，取代了那个小混混？
一股寒意从脊椎爬升。
她意识到，自己撞见了一个隐藏在正常世界表皮下的、巨大而黑暗的冰山一角。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一个内部号码，来自物证鉴定中心。
“苏警官吗？
我是鉴定中心的老周。”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和困惑，“你昨天送来的那起‘7·11便利店抢劫未遂案’的物证，就是那件嫌疑人丢弃的外套……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我们在衣服纤维里，检测到了一种……一种未知的生物组织残留，活性异常，而且……带有强烈的腐蚀性。
我们的一个法医在取样时不小心被溅到，现在……现在情况有点不对劲。”
老周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把自己反锁在实验室里，我们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声音……”苏小婉的心猛地一沉。
又是这种“不对劲”！
她立刻起身：“我马上过去！
封锁实验室，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雨还没有停。
苏小婉驾车一路疾驰，冲向市物证鉴定中心。
她的脑海中闪过陆离那张淡漠的脸，以及他那句冰冷的告诫——“好奇心太重，活不长的”。
但她是一名警察。
保护民众，查明真相，是她的职责。
哪怕真相可能远超她的理解。
而且，她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事，恐怕只有那个人能处理。
她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有些笨拙地翻找着手机通讯录。
她记得当时在殡仪馆留了联系方式，存下了那个殡仪馆的办公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大概是殡仪馆的门卫或行政）。
“你好，市殡仪馆。”
“您好，我找陆离，陆师傅。
有急事！”
苏小婉语速很快。
“小陆啊？
他刚下班走了。
你打他手机吧？”
手机？
苏小婉想起陆离那个老掉牙的功能机，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我没有他手机号。
您能告诉我吗？
或者能联系上他吗？
真的很急，是……是公务！”
对方犹豫了一下，似乎被苏小婉语气中的急切说服了，报出了一串号码。
苏小婉立刻拨了过去。
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终于被接通。
“谁？”
依旧是那言简意赅、毫无温度的单字。
“陆离，是我，苏小婉！”
苏小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我需要你的帮助。
物证鉴定中心这边出了状况，可能和……和巷子里那种‘东西’有关。
一个法医被感染了，现在很危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苏小婉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蹙着眉，一脸不耐的表情。
“苏警官。”
陆离的声音透过雨声和电流传来，带着明显的拒绝，“我说过，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医生。
你的案子，与我无关。”
“但这己经不是普通的案子了！”
苏小婉急了，“那个人可能会死！
或者变成怪物伤害更多人！
你明明有能力……有能力，不代表有义务。”
陆离打断她，语气冷硬，“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死人，我管不过来。
守好你自己的本分，别来烦我。”
“陆离！”
苏小婉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就算我求你！
看在……看在那天晚上我差点被那东西伤到的份上！
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苏小婉紧张地握着手机，手心沁出了汗。
雨刷器在车窗前机械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片模糊的水幕。
就在她以为陆离己经挂断电话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命般的疲惫和烦躁：“地址。”
苏小婉立刻报出鉴定中心的地址。
“等着。”
陆离说完，首接挂断了电话。
苏小婉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加速驶向鉴定中心，内心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请动陆离是对是错，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当她赶到鉴定中心楼下时，雨幕中，一个撑着黑伞的颀长身影己经等在那里。
陆离还是那身简单的深色衣服，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路过。
他看了一眼从车上下来的、有些狼狈的苏小婉，淡淡道：“带路。”
“还有，苏警官。”
他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他那特有的、冷飕飕的调侃，“记住，你又欠我一次。
我的‘出场费’……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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