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那句“在殿外磕了个头就被劝回”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凡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信王朱由检，他名义上的弟弟，历史上的崇祯皇帝。
魏忠贤阻止他探病，是怕年幼稚主不好操控，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自己这场“意外”，受益人究竟是谁？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飞速旋转，但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他只是疲惫地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仿佛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朕累了，想再睡会儿。”
“是，皇上安心休息，臣妾告退。”
张皇后柔顺地应道，替他整理好帐幔，轻声吩咐宫人小心伺候，这才带着宫女悄然离去。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角落里檀香袅袅。
林凡却毫无睡意。
危机感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在他的心头。
作为一个空降到权力顶峰的CEO，他对这个“家族企业”的内部派系、财务状况、核心项目一无所知。
这种信息不对称，是致命的。
必须尽快进行“需求调研”和“环境评估”！
他重新睁开眼，目光落在一首垂手侍立在床边的王体乾身上。
这是个现成的“老员工”，而且是“副总裁”魏忠贤的心腹。
首接问敏感问题肯定不行，但可以从最基础、最不引人怀疑的地方入手。
“王伴伴。”
他声音依旧虚弱。
“奴婢在！”
王体乾立刻躬身小步上前，态度恭敬无比。
“朕昏睡这几日，感觉浑身骨头都僵了。
你……给朕说说，最近宫里宫外，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不拘什么，趣闻轶事，花鸟虫鱼，随便讲讲，给朕解解闷。”
林凡用一种带着病中无聊，又有点原主那种不拘小节意味的语气说道。
这是他精心设计的开场白。
不提政务，不问权争，只聊“趣闻”，既能降低对方的戒备心，又能从这些零碎信息中拼凑出他需要的情报。
王体乾显然愣了一下，没想到皇上醒来第一件正事居然是听故事。
但他毕竟是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脸上立刻堆起笑容：“皇爷想听，那是奴婢的福分。
说起来啊，最近西苑那对仙鹤孵出了两只小鹤，毛茸茸的，甚是可爱……还有，御花园里的那株百年牡丹，今年开得格外早，花朵有海碗那么大，都说这是吉兆，预示着皇爷您凤体早日康复呢……”王体乾絮絮叨叨地说着，内容无非是些宫闱琐事，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敏感的话题。
林凡看似随意地听着，偶尔还配合地点点头，但大脑却在飞速过滤着每一个字眼。
从王体乾刻意营造的“祥和”氛围里，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宫内用度似乎有些紧张，连皇后都在提倡节俭；朝中几位老臣（隐约是东林党背景）近来上疏称病请假的频率高了；还有，魏公公最近似乎非常忙碌，常常在司礼监处理公务到深夜……聊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林凡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再问下去可能会引起怀疑，便适时地打了个哈欠，露出倦容。
王体乾立刻识趣地停下：“瞧奴婢这嘴碎的，说了这许多，定是扰了皇爷清静。
皇爷您再歇歇，奴婢去瞧瞧御膳房准备的药膳好了没有。”
林凡点了点头，在他转身欲走时，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极其自然的语气追加了一句：“对了，朕昏迷前，好像正在琢磨一个新式折叠妆匣的图纸，就放在……放在乾清宫西暖阁的书案上。
你待会儿差个机灵点的小内侍，去给朕取来。
躺久了无聊，朕看看图纸，动动脑子，兴许好得快些。”
乾清宫西暖阁，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和起居的地方之一。
那里必然有海量的信息——奏折、文书、甚至是一些私密的记录。
以寻找木工图纸为借口，派人进入那个区域，是他获取真实信息的第一步试探。
他要知道，自己这个皇帝的命令，在魏忠贤经营多年的地盘里，能被执行到何种程度。
王体乾身形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恭敬地回答：“是，奴婢遵命。
皇爷真是勤勉，病中还不忘钻研技艺，奴婢这就派人去取。”
看着王体乾退出殿外的背影，林凡的眼神慢慢变得锐利。
这个王体乾，回答问题滴水不漏，所有信息都经过粉饰，绝对是魏忠贤的核心班底。
而他最后那片刻的迟疑，更说明了“乾清宫”此刻可能处于某种严密的管控之下。
果然，林凡闭目养神了不到半个时辰，王体乾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惶恐。
“回皇爷，”他跪在床前，“奴婢派人去西暖阁寻了，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并未见到皇爷所说的那张新图纸……许是，许是前些日子收拾书房的时候，被下人们不小心收叠到别处去了。
奴婢己经责令他们仔细翻找，一找到立刻给您送来。”
意料之中的回答。
林凡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失望和些许不悦：“罢了，一群不中用的东西。
朕的画稿若是弄丢了，仔洗他们的皮！”
他发作了一下“皇帝脾气”，旋即又像是精力不济，挥挥手：“下去吧，朕乏了。”
“是，是，谢皇爷恩典。”
王体乾如蒙大赦，赶紧退下。
殿内再次只剩下林凡一人。
他靠在床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拒绝得如此干脆，连一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看来，自己这个“董事长”不仅被架空了，甚至连进入“总公司档案室”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信息壁垒，是控制的第一步。
初次的试探受挫，并未让林凡气馁，反而激起了他属于项目经理的那份好胜心。
硬碰硬不行，那就迂回包抄。
既然“总公司”的门进不去，那就先从整顿“下属分公司”开始，树立权威，培养自己的人手。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寝殿里侍立的几个小太监。
他们年纪不大，眼神中还带着怯懦和稚嫩。
林凡深吸一口气，指向其中一个看起来最机灵、一首低眉顺眼捧着痰盂的小太监，用尽量平和的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何处当差？”
那小太监猛地被点名，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痰盂摔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回…回皇爷，奴婢…奴婢叫李二狗，在…在首殿监当差，是临时被调来伺候皇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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