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公寓像一座被施了静音咒的博物馆。
沈聿留下的那张黑胶唱片,成了她唯一能触碰的“真实”。
她日复一日地播放它,让那悲伤的大提琴声填满每一个角落。
那声音不再仅仅是冰冷的乐章,它成了沈聿的化身,一个无声的、却无处不在的审判者,日日夜夜提醒着她的卑微与不堪。
她的身体在康复,喉咙的管子被拔除,但声音却像被永远锁在了那个雨夜。
医生说,这是心病。
她的心,死了。
公司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一份全新的代言合同被送到她面前,代言一款据称能“焕发新生”的保健品。
王姐的语气不容置疑:“签了。
你现在的状态,需要这个。
对粉丝也好交代,就说你在积极治疗。”
苏晚看着合同上密密麻麻的条款,和那个刺眼的代言费数字。
她忽然觉得可笑。
她的“新生”,需要用金钱和又一次虚假的承诺来标价吗?
她想起沈聿在雨夜中那个“嘘”的手势,像一道符咒,封印了她的一切。
她没有签,而是做了一件从未做过的事——她打开了自己的社交媒体。
那个拥有千万粉丝的账号,此刻是她唯一能发出声音的“嘴”。
她上传了一张照片。
没有滤镜,没有美颜。
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样子:素面朝天,眼窝深陷,眼下有浓重的青黑。
她穿着最普通的家居服,蜷缩在沙发里,怀里紧紧抱着那张沈聿的黑胶唱片。
窗外是阴沉的天空,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无声的泪痕。
照片的配文,只有短短一句,用她沙哑的、几乎不成调的嗓音录成语音,然后转成文字发布:“我生病了,不是身体,是心。
它失声了。
谢谢关心,但请别再逼我‘唱’了。”
世界,瞬间炸了。
“Sunny怎么了?!”
“天啊,她瘦了好多,好心疼!”
“这代言是不是有问题?
逼她带病工作?”
“那个唱片是沈聿老师的吧?
她们认识?”
“Sunny,我们爱你,好好休息!”
质疑、心疼、猜测、CP粉的狂欢……各种声音瞬间淹没了评论区。
公司震怒,王姐的电话立刻打了进来,声音尖利:“苏晚!
你疯了吗?
立刻删掉!
你想毁了自己吗?”
苏晚关掉了手机。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仿佛看到沈聿那双穿透雨幕的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逃避。
她对着黑暗的屏幕,用尽全身力气,无声地嘶喊:“我……不是……你的……杂音!”
深夜,苏晚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惊疑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门外空无一人。
她犹豫着打开门,地上只有一只没有署名的信封。
她捡起信封,回到客厅。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五年前。
她还是个高中生,穿着校服,怯生生地站在音乐学院琴房的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写满歌词的稿纸,脸上带着紧张又期待的红晕。
而琴房内,沈聿背对着她,坐在钢琴前,身影清冷,仿佛与世隔绝。
照片的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清隽却力透纸背的字:“你曾想为我写一首歌。
现在,轮到我为你写一首了。
——《烬余光》”苏晚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照片差点掉落。
她死死盯着那行字,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原来,她五年前那个笨拙的、被轻易拒绝的告白,并非石沉大海。
它被沈聿拾起,珍藏,最终,化作了一首名为《烬余光》的大提琴曲。
那个雨夜的“嘘”,是禁止,也是……守护?
她她忽然想起王姐的话:“她让你别再唱歌,太苦了。”
苦?
沈聿觉得,唱歌对她来说,是苦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更深的、几乎无法承受的痛楚席卷了她。
她以为自己是被彻底否定的灰烬,却不知在沈聿的眼中,她曾是那束不该被磨灭的光,即使微弱,也值得被一首曲子铭记。
她抱着那张照片,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终于放声痛哭。
这一次,不是为了失声,而是为了这迟来的、沉重的、几乎将她压垮的“知晓”。
她不是灰烬。
她只是,被深埋在冰山之下的,一束无人敢触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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