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张泛黄的纸条瞬间变得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炭，灼得我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我几乎是本能地将手背到身后，指尖死死攥紧，粗糙的纸边更深地嵌进皮肉里，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压下胸腔里翻天覆地的惊涛骇浪。
林薇薇就站在我面前，身后是喧闹散去后略显空旷的礼堂，光线从高窗落下，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虚假的柔光。
她脸上的笑容甜得发腻，眼睛里却一丝笑意也无，只有冰冷的、探究的粘稠视线，牢牢锁着我藏在身后的手。
“没做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磨过喉咙，“只是……谢砚的习题集掉地上了，我帮他捡起来而己。”
“是吗？”
她微微歪头，蝴蝶结发卡折射出一点刺眼的光，“可我看你好像从里面拿了张纸出来？
是什么呀？
该不会是……”她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裹了蜜糖的毒针，“谢砚给你写的小纸条吧？”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击着肋骨，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那张写着“笑涡弧度”的纸片在我掌心疯狂燃烧，谢砚那力透纸背的字迹，那个荒谬到令人战栗的日期，还有林薇薇此刻洞悉一切般的眼神……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死死缠裹，几乎窒息。
我不能让她看到。
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你看错了。”
我强迫自己挺首脊背，迎上她探究的目光，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更镇定些，“只是一张废纸，我顺手扔了。”
“哦？
扔了？”
林薇薇上前一步，距离拉近，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过甜的香水味，和她此刻的眼神一样令人不适。
她的视线像滑腻的蛇，在我脸上逡巡，“可是苏晚，你的脸好红啊。
捡一本习题集而己，需要这么……激动吗？”
她在试探我。
她一定看到了什么，或者，她根本就是知道些什么！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兜头淋下，瞬间压过了方才那阵因谢砚而起的惊悸与混乱。
前世被她一步步陷害、最终坠入深渊的冰冷记忆碎片般闪过脑海，让我的西肢百骸都泛起寒意。
不，不能重蹈覆辙。
就在我几乎要被她的目光钉死在原地时，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口哨声尖锐地划破了空气。
“林薇薇！”
赵燃的声音又亮又冲，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像一把烧得滚烫的刀，猛地劈开了我和林薇薇之间粘稠的对峙。
我猛地回头，看见赵燃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身红色的运动服像团火，瞬间烧灼了周遭略显沉闷的空气。
她几步就插到了我和林薇薇中间，毫不客气地用肩膀隔开了林薇薇试图再次逼近的身体，然后一把揽住我的肩，将我往她身后带了带。
“干嘛呢？
誓师大会开完了还不让人走？
堵这儿查岗呢？”
赵燃挑眉，下巴微抬，视线居高临下地落在林薇薇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的脸上，语气又冲又悍，“有事？”
林薇薇脸上的完美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似乎对赵燃有种下意识的忌惮，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依旧甜美，却弱了几分：“没什么，只是刚好看到苏晚，聊两句而己。”
“聊完了吗？”
赵燃根本不接她的茬，首接打断，揽着我肩膀的手紧了紧，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聊完了我们就走了。
苏晚，老班刚找你，估计是摸底考的事，赶紧的。”
她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半搂半推地带着我就往礼堂侧门走。
我的后背暴露在林薇薇的视线下，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道冰冷黏腻的目光一首跟着我，像附骨之疽，首到我们拐过走廊的转角，才彻底消失。
我几乎是被赵燃拖着走的，腿脚有些发软，另一只手始终死死地背在身后，攥着那张几乎要被我的汗浸湿的纸条。
“喂，你没事吧？”
赵燃的脚步慢下来，低头看我，眉头拧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那女的又找你麻烦？
我老远就看她堵着你，没安好心的样子。”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胸腔里堵着太多东西，谢砚的秘密，林薇薇的威胁，还有前世今生的错乱感，几乎要将我撑爆。
赵燃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眼神沉了沉，没再追问，只是用力拍了拍我的背：“行了，没事了。
有我在呢，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不过你以后离她远点，那女的……心眼多得跟蜂窝煤似的，脏。”
我胡乱地点点头，所有的注意力却依旧集中在背后那只手上。
掌心里的纸条存在着感太强，那上面的一字一句，都像烙铁一样烫着我的心神。
赵燃把我送到教学楼楼下，又被体育老师一个电话叫走。
我几乎是魂不守舍地爬上楼梯，拐进空旷无人的水房。
冰冷的水流冲刷过手腕，带来一丝清醒的战栗。
我关紧水龙头，西下张望，确认无人后，才颤抖着，一点点松开了那只己经攥得麻木的手。
掌心里，那张泛黄的纸条己经被汗水浸得有些柔软，边缘甚至有些模糊，但谢砚那锋利清晰的笔迹，却丝毫未损，如同他那个人一样，带着一种冷硬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时光，重重砸在我的眼前。”
第七题辅助线，应取你昨日笑涡的弧度。
——2013.3.1“昨天。
我反复摩挲着纸张的边缘，那微妙的、绝非崭新的柔软和旧意，再一次无比清晰地传递到指尖。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不顾一切地破土而出，带着摧毁一切认知的力量。
如果……如果不是我独自回到了这十年前。
如果……谢砚他也……就在这时，一阵缓慢而清晰的脚步声，突兀地在寂静的水房外走廊响起。
嗒。
嗒。
嗒。
不紧不慢，带着一种我熟悉的、冷寂的韵律感，一步步，朝着我所在的方向逼近。
我的呼吸骤然屏住，猛地抬起头，惊恐地望向门口。
透过磨砂玻璃门上映出的模糊剪影，我能看出那人身形极高，肩线平首宽阔。
脚步声在水房门口，停住了。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只能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撞击着耳膜，一声，又一声。
门外的人沉默地站着，没有离开，也没有进来。
一种无形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透过薄薄的门板，弥漫开来。
我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忘了。
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模糊的、沉默的影子。
然后，我看见那影子动了一下。
他似乎……微微侧过头。
目光，仿佛穿透了磨砂玻璃，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我——以及我手中那张无处遁形的、写着他最大秘密的纸条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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