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界是聚光灯下的“国术暴徒”。
签约了一家颇具实力的经纪公司后，团队开始有意识地包装他。
社交媒体上更新着他在健身房挥汗如雨、眼神凶狠的训练照；接受采访时，他牢记林晚“演技”的提醒，将那份源自底层挣扎的戾气与系统赋予的、初窥门径的武学自信混合在一起，说出的话依旧桀骜不驯，但多了几分刻意营造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深度”。
“八极拳不是表演，是杀人技。”
他对着镜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寒意，“只不过现在的规则，只允许我用它来‘赢’。”
这话又掀起一阵讨论热潮。
支持者认为他找到了传统武术在现代格斗中的实战精髓，反对者则斥责他故弄玄虚，哗众取宠。
另一个世界，则是酒店房间和特定租赁的、隐蔽训练馆里的真实。
这里没有镜头，只有汗水、疲惫，以及林晚偶尔出现时带来的那份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审视。
林晚提供的战术分析资料帮了大忙，让陈野对综合格斗的规则和主流打法有了更系统的认识。
但他真正的底牌，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华夏武库系统”和入门级的八极拳。
他疯狂地练习着脑海中的招式，贴山靠、顶心肘、猛虎硬爬山……每一次发力，都追求那种系统灌输的“崩撼突击、挨膀挤靠”的劲道。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速度和爆发力在显著提升，身体协调性也远超从前。
但“入门”二字像一道枷锁，许多精妙的变化和更深层的发力技巧，总是隔着一层迷雾，看得见，摸不着。
更让他头疼的是，八极拳刚猛暴烈，与现代MMA强调的全面性（站立、摔跤、地面）存在脱节。
一旦被拖入地面战，他那点野路子的缠斗技巧，在顶级选手面前根本不够看。
“你的优势是瞬间的爆发力和近身的重击。”
林晚某次来看他训练，靠在墙边淡淡地点评，“但你的防守漏洞太大，节奏单一。
遇到经验丰富的对手，很容易被引入消耗战，或者首接拖入地面。”
陈野抹了把脸上的汗，喘着粗气：“我知道，可时间太短……所以，下一场比赛的对手选择很重要。”
林晚走近，拿起旁边的一瓶水递给他，“不能太强，否则你必输无疑；也不能太弱，否则体现不出你的价值，反而坐实你‘运气’的标签。”
陈野接过水，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微微一顿。
林晚却像毫无察觉，继续分析：“最好是一个站立技术不错，但地面技术相对平庸，风格上喜欢正面硬刚的选手。
这样，你才能最大程度发挥你现在的优势。”
陈野看着她冷静的侧脸，心中微动。
她似乎真的在为他考虑，尽管动机成谜。
“团队己经在筛选了。”
陈野灌了几口水，“有几个备选。”
林晚点点头：“选定之后，对手的所有公开比赛视频，包括训练营流出的片段，我都会尽量帮你找来。
但你记住，擂台之上，最终靠的还是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点了点陈野的胸口，“和这里。”
---最终，团队为陈野挑选的第二个UFC对手确定了：来自美国的“牛仔”杰克·米勒。
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以顽强的意志和精准的重拳闻名，风格硬朗，喜欢站立对攻，地面技术虽不顶尖但足够扎实。
是一个既能检验陈野成色，又存在明显战术突破口的选择。
消息公布，再次引发关注。
“疯狗”对阵“牛仔”，站立火拼的预告让比赛充满了看点。
陈野进入了最后的备战冲刺阶段。
训练强度加大，身体疲惫不堪，但精神却高度亢奋。
他不断观摩米勒的比赛录像，在林晚提供的分析基础上，结合自己八极拳的特点，琢磨着每一个可能的对攻细节。
然而，越是临近比赛，那种对系统、对未知力量的依赖感，以及内心深处害怕暴露、害怕被打回原形的恐惧，就越是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
一天深夜，他独自在训练馆加练，反复演练着八极拳的杀招“猛虎硬爬山”，试图抓住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发力精髓，却总是差一点。
frustration（挫败感）积累到顶点，他一拳狠狠砸在厚重的沙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沙袋剧烈晃动，他的指关节也传来刺痛。
“欲速则不达。”
清冷的声音突然在空旷的训练馆响起。
陈野猛地回头，看到林晚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穿着简单的风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
“你怎么来了？”
陈野有些诧异，喘着气问道。
“路过，看你这里灯还亮着。”
林晚走进来，将保温袋放在旁边的器械上，“给你带了点夜宵，老城区那家你以前最喜欢的馄饨。”
陈野愣住了。
那家馄饨摊，是他们小时候偶尔能打打牙祭时最爱去的地方。
他己经很多年没吃过了。
看着陈野有些复杂的表情，林晚语气依旧平淡：“别多想，只是顺便。
看你这样子，再练下去，比赛没打手先废了。”
她打开保温袋，取出还冒着热气的馄饨，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陈野沉默地走过去，接过一次性碗筷，坐在旁边的长凳上，埋头吃了起来。
熟悉的味道唤醒了尘封的记忆，那些在武校互相扶持、偷偷分享食物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怕吗？”
林晚突然问。
陈野动作一顿，没抬头，含糊地“嗯？”
了一声。
“怕输，怕被打回原形，怕被人发现你所谓的‘国术’其实来路不明。”
林晚的话像针一样，精准刺破他伪装的坚强。
陈野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依旧没说话。
“怕就对了。”
林晚在他身边坐下，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我也怕。”
陈野惊讶地看向她。
林晚侧过头，夜色在她眼中映出细碎的光：“我怕我押错了宝，怕你这个‘国术暴徒’只是个一戳就破的泡沫，怕我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转眼成空。”
她的坦诚，让陈野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林晚话锋一转，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站在擂台上，恐惧没用。
你得把它变成愤怒，变成力量。
就像你在地下拳台那样，忘了什么系统，忘了什么招式，只记住一点：你要赢，不惜一切代价地赢。”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风衣：“馄饨趁热吃。
明天开始，减少技术打磨，加强体能储备和模拟实战。
米勒的弱点是他的左侧防守，连续攻击后习惯性后仰，给你三秒钟的近身机会。
能不能抓住，看你自己了。”
说完，她像来时一样悄然离开。
陈野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又看了看自己还有些发红的拳头，心中翻腾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林晚说得对，恐惧没用。
系统是底牌，但不是依赖。
他要赢，必须赢。
他三口两口吃完馄饨，重新站到沙袋前。
这一次，他不再刻意追求招式的完美，而是将所有的杂念抛开，只剩下最纯粹的、想要摧毁目标的意念。
一拳，又一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
夜色深沉，训练馆里的击打声，持续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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