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医院的轮廓割裂得像断开的神经。
沈北游手中手机屏幕的亮光浮在脸前，像一只欲言又止的眼睛。
他踩着碎石与潮湿的落叶，镜头随步伐抖动，弹幕飞快滚动——“真来挑战医院了？”
“别装了，快进去！”
一条地砖裂缝映在镜头下。
北游单手握着小型稳定器，嘴角微扬，对着镜头低声说：“各位老铁，按照传说，这家医院六楼有‘镜人’，只要半夜在楼梯间喊‘镜中归来’，就会看到自己的……别的什么。”
他刻意拉长声音，带着那种网络常见的调侃劲儿，却掩不住声音里的紧绷。
弹幕又炸开，“敢真喊吗？”
“首播翻车警告！”
“别作死！”
医院入口的铁门残缺，一侧斜倚窝着黑洞洞的影子。
北游硬着头皮，把手机对准正门，“今夜首播首次跨界，都市传说真勇者，沈北游。”
故作轻松。
他推门进楼，一股带锈味的冷气扑来，弹幕瞬间刷屏，“好阴森……听到脚步了吗？”
前台的玻璃柜早己碎裂，桌面上积起一层灰黄的水渍。
北游特意在门内顿了一下，镜头扫向左侧长廊。
走廊尽头，一盏残灯挂着，微微摇晃，仿佛在耐心地等待什么。
他压低嗓音，“真的好像有点不对劲。”
空气的流动变得粘滞。
北游在脚下踢开一只翻倒的椅子，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超高的观众数，他有些兴奋地一扬眉，“大家想看点刺激的，能不能刷点礼物？”
弹幕立刻涌现调侃和嘲讽，他咧嘴笑出声，却藏不住手心的汗渍。
他踩着楼梯，鞋底每落一步，都是一声空洞的回响。
楼道里沉默得近乎压耳，潜藏着旧日病房的咽喉。
屏幕有细微的雪花闪过。
北游将画面拉近，一步步上到五楼，他停在转角处。
镜头正对那块据说出过事情的墙面，“我现在，要喊了。
镜中归来。”
弹幕顿时泛滥：“别！
危险！”
“快走快走！”
“镜人要出来了！”
他小声重复：“镜中归来。”
沉寂里，手机摄像头猛然抖动。
北游不自觉屏住呼吸，镜头正前方，一块破碎的玻璃窗映出他的半张脸。
然后，画面里浮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不，是他的轮廓，却又扭曲得不可名状。
那影像动作与他不同，像在迟钝地模仿。
弹幕炸了。
“镜中幽灵！”
“假的吧？”
“后面有人！”
北游的喉咙哑住，不由自主向后退。
他试图用笑化解气氛，“特效吧，别闹。”
可是影像并未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
那‘自己’的脸颊鼓胀，眼球鼓起，嘴角裂到耳根。
北游抬手挥空，镜像却对着镜头猛地一笑，那笑容像是融化了的人皮。
“你们看到了吗？”
他声音发抖。
观众席一片混乱。
手机陡然传来风声，仿佛有人隔着屏幕拍打着玻璃。
他强忍着胆怯，把镜头移到楼道另一边。
转角处的门突然无声地开了半寸。
他僵在原地，弹幕刷得更快了：“门开了！”
“别过去！”
“快跑！”
北游咽了口唾沫，还是硬着头皮走向那扇门。
他伸手推门，门后是一间空荡荡的护士站。
桌上的电脑屏幕黑着，但屏幕边缘浮现出一道白色的手印。
镜头拉近，手印湿漉漉，像刚离开。
他转了转身，忽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地板上裂成几道。
灯光变暗，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猫在瓷砖上走动。
他迅速回头，只看到堆满破旧档案的柜子，和一个蜷缩在墙角的黑影。
弹幕沸腾。
“那是什么？”
“快跑啊！”
“假的吧！”
北游屏住呼吸，对着墙角喊：“是谁？
出来！”
黑影没有动。
空气越发压抑。
北游从兜里掏出备用手电，灯光划过墙面，那黑影却猛地缩小，像是被光线驱赶。
他几乎要后退时，手机屏幕突然闪了一下，弹幕卡住不动。
画面里，楼道的冷风像水流一样卷过他的脚踝。
护士站的大门轰然关上。
手机系统弹窗一条“信号异常，请注意安全”。
北游的心跳失控，他按下门把手，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弹幕恢复，却只剩下零星观众，被系统踢出首播间。
他的手机电量居然急速下降，残余的亮光里，不知为何，那半张扭曲镜像又浮现屏幕边角。
“你是谁？”
他终于无法装作镇定，声音里带着颤抖。
镜像没有回答，只在屏幕上浮现一行字：“归来者，归于镜。”
突然，一阵剧烈的刺耳噪音席卷了整个楼道，手机屏幕彻底黑掉。
北游的手指僵硬在空中，首播间彻底中断。
黑暗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一股古旧医院的腐朽气息。
而在医院外的雨街上，有人静静站在路灯下，注视着夜色与那逐渐消失的信号光——远处监控摄像头的红点一闪，再度归于寂静。
在无数观众的屏幕前，那最后的闪回画面成为都市传说的新注脚，也让每个人的恐惧在夜色中悄然蔓延。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