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那声蕴含着道门真言力量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在这死寂的子夜炸响。
声音里裹挟着他几十年修为的阳刚之气,甚至带着一丝拼死一搏的血腥味,试图震退这满院的邪祟。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退却。
那密密麻麻、跪满院子的无头身影,在咆哮声响起的瞬间,齐刷刷地……动了一下!
不是退缩,也不是进攻,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同步的震颤。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同时掠过它们虚无的躯体,让那些模糊的轮廓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它们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但那空荡荡的脖颈断口,似乎齐刷刷地“转向”了爷爷的方向,一种无声的、冰冷的注视,比任何凶厉的目光都更让人胆寒。
也就在这一刹那,我胸前的桃木符,猛地烫了起来!
那不是一般的温热,而是像一块刚从炉火中夹出的烙铁,狠狠摁在了我的胸口皮肤上!
“嗤——”仿佛能听到皮肉被灼烧的细微声响,剧痛让我差点失声叫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这疼痛是如此剧烈,以至于我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晕厥。
但我死死咬住了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我知道,爷爷拼了命把我锁在这里,我绝不能出去,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门缝外,爷爷的身影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愈发孤寂。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首的脊梁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来自无数无头亡魂的、凝聚在一起的阴煞之气的冲击。
紧接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无头身影,在短暂的同步震颤之后,并没有起身,也没有消散,反而……开始用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动作,朝着堂屋的方向,一下,又一下地,磕起头来!
没有头颅,它们的“磕头”动作,显得无比怪异和恐怖。
整个上半身前倾,空荡荡的脖颈断口重重地“点”向地面,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实质的碰撞声,但每一次“磕头”,都让院子里的阴风更盛一分,温度骤降,连门板上都开始凝结出细密的霜花。
它们不是在跪拜祈求。
它们是在……索命!
是在用这种极阴邪的仪式,冲击爷爷布下的防线,索要我这个本不该存于阳世的“阴生子”的性命!
屋顶上,那些用红线串起的铜钱,原本只是被风吹动发出凌乱的响声,此刻却像是被无形的手疯狂拨弄,剧烈地摇晃、碰撞,发出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噼啪”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全部崩断!
门窗上贴着的黄色符纸,无风自动,剧烈地颤抖起来,上面的朱砂符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甚至有几张符纸的边缘,悄然卷曲、焦黑,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爷爷布下的法阵,正在被这些无头鬼影的阴煞之气,强行侵蚀!
“呃……”爷爷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猛地踏前一步,双手急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试图稳固摇摇欲坠的防线。
他周身似乎有微弱的金光一闪而逝,但立刻就被更浓重的阴气所吞噬。
而我胸口的桃木符,烫得几乎要嵌入我的骨头里。
那灼热感不再仅仅是疼痛,更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愤怒和不甘,仿佛有无数冤魂的执念,正通过这块浸透了爷爷鲜血的符牌,疯狂地冲击着我的神魂。
我蜷缩在门后,浑身冰冷,唯有胸口一片灼烫,意识在剧痛和阴寒的交织中渐渐模糊。
耳边只剩下铜钱疯狂的撞击声、符纸猎猎的抖动声,以及那些无头身影无声却沉重如山的……磕头声。
爷爷还能撑多久?
这块桃木符,还能护住我几时?
子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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