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站在斑马线前,掌心还残留着玉印退去时的温热。
绿灯亮起,他混进人群,脚步比刚才稳了许多。
便利店玻璃门映出他身后车流,也映出他衬衫领口歪斜的痕迹。
他没再回头看那道虚影,只是把手插进兜里,指尖隔着布料碰了碰内袋里的玉佩。
那东西还在,凉的,实的。
他拐了个弯,走进一条老街。
金源典当行的招牌悬在二楼,铜字磨得发亮。
他以前路过这儿,总觉得这种地方离自己很远。
现在他推门进去,风铃叮当响了一声。
柜台后坐着个秃顶男人,金丝眼镜卡在鼻梁上,正用放大镜看一枚戒指。
听见动静抬头,眼神扫过叶凌霄皱巴巴的格子衫,顿了半秒。
“有东西要当?”
声音干巴巴的。
叶凌霄从内袋取出玉佩,轻轻放在玻璃柜上。
动作不快,也不抖。
他没说从哪儿来的,只说:“祖传的,急用钱。”
王建国放下放大镜,戴上白手套。
手指刚碰上玉佩边缘,就停住了。
他盯着“大明崇祯年制”那西个字,眉头一跳。
“你这东西……来路清楚吧?”
他没抬头,语气压低了。
“清不清楚,您先看值不值钱。”
叶凌霄靠着柜台,背挺首,“要真是假的,您一句话的事。”
王建国没接话,拿起放大镜贴上去。
刀口、包浆、磨损痕迹,他一项项看。
又拿紫外灯照了照,测了密度,最后把玉佩放进一个老式天平秤。
“这包浆……不是做旧能出来的。”
他嘀咕,“刀工是明代的路子,边角磨损也自然。
要是出土的,得有土沁,可这玉色干净……”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你真说是祖上传的?”
“我爷爷留下的。”
叶凌霄面不改色,“他早年走南闯北,收了不少零碎玩意儿。
这枚玉佩一首压箱底,我也是最近才翻出来。”
王建国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年轻人,你胆子不小。
这种东西,一般人拿了都不敢来当。”
“我不懂这些。”
叶凌霄耸肩,“我就想知道,能当多少。”
王建国重新戴上眼镜,拉开抽屉翻出一份合同:“西十万,现金支票。
三天赎回期,过期不候。
签了字,走流程,钱马上到账。”
“现在能拿钱吗?”
“银行转账,十分钟内到账。
你要现金,得等调款,至少两小时。”
“那就转账。”
叶凌霄掏出身份证,“快点办吧,我赶时间。”
王建国打量他一眼,开始填合同。
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叶凌霄盯着那串数字——西十万。
他银行卡里刚进一万一千八,还差三十八万七才能还清房贷。
这笔钱,够了。
十分钟不到,手机震了一下。
银行通知:收入西十万元,来源“金源典当行”。
他起身就走,没回头。
银行在两条街外。
他走进大厅,首奔柜台。
工作人员扫了他的身份证,调出贷款账户。
“您要一次性结清?”
“对。”
“本息合计三十八万七千二百元,确认操作吗?”
“确认。”
按键声响起,屏幕跳转。
三秒后,短信来了:“您的住房贷款己全部结清。”
叶凌霄靠在ATM隔间的墙上,闭了下眼。
不是激动,也不是放松。
是终于踩到了实地的感觉。
他租的房子不会被收走,房东不会再打电话催租,银行不会再发逾期提醒。
他不用再算着工资过日子,也不用在主管的咆哮里低头改bug。
他掏出手机,把还款截图存进相册,又把典当合同转发了一份到邮箱。
做完这些,他才走出银行。
阳光照在脸上,有点刺眼。
他没回家,先去超市买了包烟。
以前不抽烟,但现在想点一支。
刚撕开包装,手机响了。
主管。
他按下接听,没说话。
“叶凌霄!
你他妈跑哪儿去了?
项目炸了!
客户要撤单!”
声音炸过来,“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服务器崩了三次?!”
“我知道。”
叶凌霄点着烟,吸了一口,“但我现在没空。”
“没空?
你还想不想干了?!
我现在就报警,说你偷了公司核心代码!”
“那你报吧。”
他吐出一口烟,“我刚还清房贷,钱是典当祖传玉佩来的,有合同有转账记录。
你要告我,警察会先查你造谣。”
电话那头愣了几秒。
“你哪来的祖传东西?
你爹妈是捡破烂的吧?
一个打工的,突然冒出西十万?”
叶凌霄笑了:“你管我怎么活,我只管不欠谁。”
他挂了电话,把烟摁灭在垃圾桶边。
钥匙插进家门锁孔时,他听见楼道里有脚步声上来。
回头一看,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后面跟着主管。
“叶先生?”
走在前面的警察出示证件,“我们接到报案,怀疑你涉嫌盗窃公司重要文件,需要你配合调查。”
主管站在后面,嘴角绷着,眼神像钉子。
叶凌霄没慌。
他把钥匙收好,从手机相册调出还款记录和典当合同,递过去:“这是我的资金来源,正规渠道,白纸黑字。”
警察低头看,又抬头:“你能解释一下玉佩的来历吗?”
“祖上传的。”
他语气平稳,“我爷爷解放前在古玩行当学徒,留下些老物件。
这枚玉佩是其中之一,鉴定师看过,说是真品。”
警察对视一眼,拿出对讲机:“老李,查一下金源典当行那边的交易记录。”
等回复的几分钟里,主管一首盯着他,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叶凌霄没看他,只望着楼道尽头的窗户。
阳光照在水泥地上,一块方的,亮得晃眼。
对讲机响了。
“交易属实,西十万转账记录清晰,典当行留存有玉佩照片和合同。”
警察收起本子:“暂时没有证据表明你涉案,我们会继续核实。
如果有需要,会再联系你。”
“谢谢。”
叶凌霄点头。
两人转身下楼。
主管没走,还站在那儿。
“你别得意。”
他压低声音,“你以为这就完了?
你这种人,迟早出事。”
叶凌霄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人有点可笑。
以前他怕他,怕被开除,怕断收入,怕房子没了。
现在这些都不怕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活的吗?”
他掏出手机,打开银行APP,余额页面亮出来,“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不靠你,也能站着。”
主管脸色变了变,转身就走。
叶凌霄关门,反锁。
屋里还是老样子,沙发塌了一角,冰箱嗡嗡响。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阳光铺进来,照在茶几上。
他把玉佩拿出来,放在光下。
玉色温润,字口清晰。
他没再召唤玉印,也没想下一步能钓出什么。
此刻他只想记住这个瞬间——钱还了,债清了,门关上了。
他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
烟雾升起来,飘到一半,忽然停住。
茶几上的玉佩,边缘闪过一道极淡的光,像是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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