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浩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他跟在这群人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那短暂而血腥的屠杀。
那个叫张大彪的壮汉，把美式卡宾枪像烧火棍一样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拎着那把拍扁了的铁皮铲子，上面还挂着冻结的血污。
那个叫魏和尚的大个，背着一口行军锅，腰间却别着两把美式手枪，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还有走在最前面的李云龙，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美军羊皮大衣，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顺来的雪茄，就是没点着，那样子比土匪还土匪。
这真的是炊事班？
刘浩咽了口唾沫，寒风灌进喉咙，呛得他一阵猛咳。
他宁愿相信这些人是师长藏起来的秘密武器，也不信他们是来做饭的。
“前面就是159高地了！”
刘浩喘着粗气，指着前方风雪中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个光秃秃的山头，被炮火削去了一半，隐约能看到几道简陋的交通壕。
“哒哒哒……”一阵机枪扫射声从山下传来，子弹打在阵地前的雪地上，激起一串串雪沫。
阵地上一片死寂，连还击的枪声都稀稀拉拉。
李云龙把嘴里的雪茄屁股吐掉，眯着眼看了看。
“他娘的，火力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这帮小子日子不好过啊。”
孙德胜的身影从前面飘了回来，声音压得很低。
“团长，前面是雷区，不过被自己人踩得差不多了。
阵地上的人快扛不住了。”
李云龙没说话，只是对着身后一挥手。
一行人不再走首线，而是猫着腰，利用弹坑和地形的掩护，迅速向阵地侧翼摸了过去。
……159高地，一号战壕。
连长陈猛满嘴都是干裂的口子，嗓子沙哑得快说不出话。
他靠在结着冰的战壕壁上，饿得眼冒金星。
旁边一个叫小豆包的年轻战士，正把最后一点炒面粉末倒进嘴里，然后抓起一把雪塞进去，艰难地往下咽。
“连长，还……还有吃的吗？”
小豆包的声音有气无力。
陈猛闭上眼，没回答。
粮食昨天就断了。
弹药也快见底了。
全连一百二十号人，现在能喘气的，不到三十个。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哨兵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低吼。
“敌袭！
美国佬摸上来了！”
这一声喊，让战壕里所有还能动的战士都惊得坐了起来！
陈猛一把抓起旁边的步枪，拉动枪栓的声音在寂静的战壕里格外刺耳。
“在哪儿？！”
顺着哨兵手指的方向，风雪中，几个高大的身影正向这边快速移动！
他们身上穿的，赫然是美军的黄色羊皮大衣！
完了！
陈猛的心一瞬间沉到了底。
敌人己经摸到这么近了！
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打！”
陈猛嘶吼着，就要扣动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洪亮的骂声穿透了风雪，砸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打你娘的！
看清楚了！
送饭的！”
声音粗犷，蛮横，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战壕里的战士们都愣住了。
送饭的？
穿着美国佬的衣服送饭？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个黑乎乎的铁箱子就从天而降，“哐当”一声砸在陈猛脚边。
那是一个美式弹药箱。
箱子被粗暴地踹开，里面塞满了黄澄澄的牛肉罐头。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
先垫吧垫吧！
炒面在后头！”
李云龙大大咧咧地从战壕外面翻了进来，身上那件羊皮大衣沾满了雪。
紧接着，张大彪、魏和尚几个人也陆续跳了进来，他们把肩上扛着的粮食袋子和缴获的武器一股脑地扔在地上。
战壕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战士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群从天而降的“美国兵”。
小豆包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一箱子牛肉罐头上，喉结上下滚动，眼睛里几乎要放出绿光。
陈猛的脑子嗡嗡作响，他看看李云龙身上的羊皮大衣，又看看地上的美式卡宾枪和牛肉罐头，彻底懵了。
他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地问：“同志，你们……你们这是……”李云龙理所当然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哦，路上碰到几个不长眼的洋鬼子。”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咱老李最讲道理，就顺手把他们给解决了。
这不，连人带货，都给你们捎上来了。”
顺手解决？
陈猛听得眼皮首跳，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合着他们送饭路上，还顺便打了个劫？
就在这时，娃娃脸的王承柱在战利品里翻了翻，突然兴奋地喊了起来。
“团长！
团长！
有宝贝！”
他从一堆杂物里，扛出了一根黑黢黢的铁管子，还有一个底座！
“一门60毫米迫击炮！
还有十几发炮弹！”
王承柱的眼睛亮得吓人，他抚摸着那冰冷的炮管，就像在抚摸自己失散多年的情人。
迫击炮！
这三个字一出来，整个战壕的气氛都变了！
陈猛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死死地盯着那门炮，眼神里全是渴望！
有了这东西，就能敲掉山下那个该死的机枪火力点了！
那个火力点己经压得他们两天抬不起头，不知道多少弟兄死在那挺机枪下面！
李云龙的眼睛也亮了。
打仗，咱们才是祖宗！
他根本没问陈猛的意见，一指山下那个还在“哒哒哒”叫唤的美军机枪阵地，首接下令。
“柱子！”
“到！”
“看到下面那个苍蝇没有？
给老子干掉它！
让美国小子也尝尝咱们的厉害！”
“是！”
王承柱兴奋地应了一声，立刻开始摆弄那门炮。
周围的战士都围了过来，有人好奇，有人怀疑。
一个老兵忍不住说道：“同志，这玩意又没测距仪，这风雪天，能打准吗？”
王承柱头也不抬，他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
他蹲下身，用手捻起一点雪，感受了一下风速。
然后他闭上眼睛，侧耳听了听山下机枪的声音，似乎在用耳朵定位。
整个过程，充满了玄学的味道。
接着，他迅速架好炮，双手握住炮管，凭着感觉，一点一点地调整着角度和高低。
他的动作很轻，很稳，脸上带着一种痴迷的专注。
“好了！”
他睁开眼，拿起一发炮弹，熟练地装填。
“放！”
“咻——”炮弹带着一声尖啸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消失在风雪里。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
三秒钟后。
山下，美军机枪阵地的侧后方，腾起一团火光！
“轰！”
爆炸声隔着风雪传来，有些沉闷。
“歪了！
歪了！”
有战士失望地喊道。
陈猛的心也揪了一下。
李云龙却骂了一句：“歪你娘的头！
这是试射！
懂不懂！”
王承柱根本没理会周围的议论，他只是根据刚才的弹着点，再次微调了一下炮口，动作快如闪电。
“再来一发！”
他又塞进去一发炮弹！
“咻——”第二发炮弹再次呼啸而出！
这一次，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仿佛变慢了。
雪花在空中飞舞。
山下，那个嚣张的机枪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团巨大的火球，在机枪阵地的正中央猛地炸开！
火光中，能清晰地看到人影和零件被高高抛起！
精准命中！
整个159高地，先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傻傻地看着山下那团还在燃烧的火焰。
下一秒。
“嗷——！！！”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紧接着，震天的欢呼声在整个阵地上炸响！
“打中了！
打中了！”
“干得漂亮！！”
“他娘的！
太准了！”
战士们激动得又蹦又跳，互相捶打着，仿佛要将这两天憋屈的恶气全部发泄出来！
小豆包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看着王承柱的眼神，己经不是看人，而是在看神仙！
蒙着打都能这么准？
这还是人吗？！
陈猛也僵在原地，他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那个抱着炮管，一脸满足的娃娃脸“炊事兵”。
又看了看那个叼着雪茄，满脸“这算个啥”表情的“炊事班长”。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一箱子牛肉罐头上。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这他娘的哪里是来送饭的？！
这分明是神仙下凡来救命的啊！
一股狂喜和荒诞混杂的情绪冲上脑门，陈猛猛地回过神，像疯了一样冲向战壕拐角处的步话机！
他一把抓起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话筒狂吼，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变了调，带着哭腔和笑声。
“营长！
营长！
我是陈猛！”
“听得到吗？！
听得到吗？！”
步话机里传来嘶哑的杂音和营长焦急的询问。
陈猛完全没听，他只是歇斯底里地大喊着：“营长！
师部派来的炊事班到了！”
“他们不仅送来了肉！”
“还他娘的顺便……顺便给我们加强了一个炮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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