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溯拧动着电瓶车的转把，车轮碾过城郊坑洼不平的水泥路，发出轻微的颠簸声。
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着他略显宽大的兜帽衫。
后座上，最后一单外卖的麻辣烫正散发着微弱的热气和油腻香味。
“啧，又要超时了。”
他瞥了一眼老旧手机上的时间，眉头微蹙。
平台的扣罚规则严苛得不像话，这一单白跑不说，还得倒贴。
这就是林溯的生活。
像城市齿轮间一颗微不足道的沙子，被生活的洪流裹挟着滚动，拼尽全力也只是为了维持“不掉队”的状态。
福利院长大，高中学历，零工为生。
十九年的人生写满了一个“挣”字——挣钱、挣口饭、挣一个没人打扰的角落。
他习惯了警惕，习惯了独自消化疲惫，也习惯了用一双沉默的眼睛观察这个对他并不算友好的世界。
拐进通往老旧小区的最后一条巷子，光线陡然暗了下来。
两旁的墙壁布满斑驳的苔藓和撕了一半的小广告，几个垃圾桶散发着酸馊的气味。
这是他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熟悉得能闭眼画出每一块破损的路砖。
就在这时——世界失去了声音。
不，不是寂静，是一种更彻底的、抽离了一切声响基础的“无”。
紧接着，一种无法用任何己知颜色描述的“白”吞噬了一切。
不是光，更像是……虚无本身有了实体。
林溯的思维停滞了。
视觉、听觉、触觉，所有感官在瞬间被剥夺，又被这纯粹的“白”塞满。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仿佛灵魂被抛掷进了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绝对之境。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极致的恐惧攥住了他存在的核心，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从未存在过”的恐惧。
不知过了千分之一秒，还是一个世纪。
那股掌控一切的“白”骤然消退。
“呃——！”
林溯猛地抽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剧烈的恶心感和眩晕袭来。
他发现自己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电瓶车压着他的左腿，传来一阵钝痛。
世界回来了，却彻底变了样。
所有的灯光——路灯、住户的窗户、远处街口的霓虹——全部熄灭。
不是停电那种黑，是死寂。
头顶交错纵横的电线不再嗡鸣，成为一种冰冷的装饰。
他的手机屏幕漆黑，无论怎么按电源键都毫无反应。
电瓶车的指示灯也彻底熄灭。
绝对的、沉入地底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剩下他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
“怎…怎么回事？”
他艰难地从车下抽出腿，挣扎着爬起来。
手臂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擦痛。
目光所及，巷子还是那条巷子，但仿佛被某种力量粗暴地“擦拭”过一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清新”感，却让人心悸。
他抬头看天，暮色正在降临，但天际线上看不到一丝熟悉的城市光污染，只有一种诡异的、微弱的莹蓝色流光在云层间若隐若现，如同呼吸般明灭。
远处，突然传来了第一声尖叫。
那声音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
紧接着，更多的尖叫、碰撞声、混乱的呼喊从小区方向传来，打破了死寂，编织成一曲末日交响的序章。
林溯的心脏狂跳起来。
多年独自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最初的恐慌，他强迫自己冷静。
“车祸？
大规模停电？
电磁脉冲？”
他脑子里闪过几个从零碎信息里看来的词，但都无法解释刚才那恐怖的“白”和现在这种渗入骨髓的诡异感。
他扶起电瓶车，试图启动——毫无反应，它彻底变成了一堆废铁。
他不再犹豫，咬咬牙，推着车快步朝自己租住的那栋旧楼走去。
无论发生了什么，先回家，找到一个熟悉封闭的环境，是此刻最迫切的需求。
巷口杂货店的老板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徒劳地拍打着同样黑屏的电视机。
几个居民推开窗户，惊恐地张望、叫骂、询问。
“王婶！
咋回事啊？
灯咋全灭了？”
“手机没信号！
电话也打不通！”
“车！
我的车打不着火了！”
恐慌在迅速蔓延。
林溯低着头，加快脚步，只想尽快逃离这混乱的中心。
他注意到，路边绿化带里的植物似乎……格外翠绿，甚至以一种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在舒展叶片？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终于冲到单元楼下，老旧铁门虚掩着。
他扔下彻底没用的电瓶车，闪身进去，快步爬上三楼。
掏出钥匙的手有些发抖，试了两次才打开房门。
砰！
他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咚咚作响。
熟悉的狭小一居室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窗外传来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某种……不属于人类的、低沉的嘶吼？
他冲到窗边，小心地撩开窗帘一角向下看。
楼下己经乱成一团。
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奔跑、哭喊。
然后，他看到了——一只流浪狗。
但它不再是那只瘦骨嶙峋、摇尾乞食的土狗。
它的体型膨大了一圈，肌肉贲张，呲出的犬齿如同匕首，涎水从嘴角滴落。
双眼赤红，正发出威胁性的低吼，追逐着一个跌倒的女人。
更远处，绿化带的草木如同被打了兴奋剂，疯狂滋长，藤蔓攀附着墙壁，几乎要覆盖一楼的窗户。
一株普通的盆栽灌木，竟然在几分钟内长高了半米不止！
“这…这到底…”林溯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这不是停电，不是事故。
这是某种……无法理解的剧变。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灼烧般的饥饿感猛地从他胃里升起，瞬间席卷全身！
那不是普通的饿，更像是一种每个细胞都在尖啸着渴求某种东西的空虚感。
与此同时，他感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皮肤上有微弱的针刺感，仿佛浸泡在一种无形的能量场中。
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一股微弱的、清凉的细流顺着呼吸涌入体内，那恐怖的饥饿感似乎被稍稍缓解了一丝。
“空气？”
他愣住，“空气里有东西？”
他再次深呼吸，这次刻意去感受。
那清凉感更明显了，流入体内后，手臂和膝盖擦伤处的火辣痛感竟然减轻了不少！
惊愕中，他眼前的世界开始重叠出新的景象。
空气中，开始浮现出极其微弱、如同尘埃般的莹蓝色光点，缓缓飘动、沉浮。
浓度并不均匀，有些地方稀薄，有些地方稍显浓郁。
看向窗外，远处那些疯狂生长的植物周围，这种莹蓝色光点明显更多，仿佛它们正在吸收这些光点。
而当他把视线投向楼下那只变异流浪狗时，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狗的体内，汇聚着一小团明亮得多的莹蓝色能量，如同一个燃烧的核心，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我能看到……”林溯喃喃自语，巨大的震惊甚至冲淡了恐惧。
他明白了，空气中弥漫的，还有生物体内的，就是导致这一切异变的根源——那种被称为“进化源质”的能量！
他的金手指，“源初引擎”和“源质视觉”，在生存本能的驱动下，悄然启动。
咕噜——剧烈的细胞层面的饥饿感再次袭来，比刚才更凶猛。
身体本能地催促他：吸收！
更多！
更快！
他环顾西周，房间内的源质光点稀薄得可怜。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投向那些源质更浓郁的地方——比如，楼下那只变异疯狗，或者那些疯狂生长的植物。
一种源自生命最底层的掠夺本能，第一次在他心中升起。
但理智仍在挣扎。
外面太危险了……就在这时，楼下女人的惨叫达到了顶峰！
林溯瞳孔一缩，看到那变异犬扑了上去——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生存还是死亡？
掠夺还是逃避？
幽暗的房间里，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和眼中缓缓流转的、非人的莹蓝微光。
新纪元的第一个选择，赤裸而残酷，己摆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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