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凌晨，我在火车上被拍窗声惊醒。
迷迷糊糊间，我看见有个四肢焦黑畸形的身影趴在车窗上冲我招手。
正当我想弄清这是什么东西时。
我爸从身后扑过来，一把捂住我，声音颤抖:
别说话。
别让它知道你还活着。
1
火车飞驰而过。
月光透过玻璃，我清楚看见上面多了一个干枯黑瘦的巴掌印。
正对着我的脑袋。
我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以火车的行驶速度，哪有人类能趴在上面拍窗?
我爸使劲咽了口唾沫，夜灯照得他脸色惨白:
是那场火不够大吗?为什么它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他声音太大，惊醒了我妈。
她揉着睡眼瞟了眼窗外，反手掐了下我爸腰间的软肉:
大半夜发癔症是吧，外面哪来的东西
我们离开村子那么久，换了这么多城市，它怎么还能找到这?
话音刚落，火车猛然一个拐弯。
奇怪，难道是我眼花了?
我爸揉了揉通红的双眼，他趴在窗户上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脸上勉强恢复了一些血色。
看错了，一定是我们看错了，外面什么也没有。
我妈翻了个白眼，她笑着摸摸我的头，起身要去给我买饭。
我独自待在原地。
身后一阵阴风刮过。
我缓缓扭过头。
只见车窗上，消失的掌印再次浮现。
上面还清晰挂着数不清的灰白米粒。
密密麻麻，像蠕动的蛆虫。
更大，更清晰。
恐怖的回忆翻江倒海，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
连滚带爬地朝我爸妈跑去。
2
爸、妈，那个手印，又出现了
见我的神色不似玩笑，我妈脸色一白，直接瘫软下去。
我爸死死撑住我妈，把她拽回车厢，只看了一眼，就彻底跌坐在地。
语气绝望颓败:
它来了，它真的来了。
我们逃了这么多年，都没能甩掉它，我们完了。
我妈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当初的事全村都有责任，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的事，凭什么追着我们不放?
现在它居然还敢跟上车，是想要跟我们鱼死网破吗?
车上这么多人，难道它还能都杀光?
我看着爸妈紧张的样子，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刺激，不怕死地问:
爸妈，你们说的那东西，到底是啥?
我爸浑身一震，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低声道:
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记不住它的样子，也不能确定它到底还是不是人。
你别再说话了，别让它记住你的声音
他掏出口罩给我一层层戴上，又拿起行李。
这家伙已经盯上咱们了，咱家现在得换个车厢
现在下车就是个死，只能祈祷火车开得快能甩开它。
我们三个人拎着行李，大包小裹往后面的车厢挤去，勉强找到一个多余空床位。
可紧接着，车头处砰的一声。
整个车身晃个不停。
列车员广播声响起:
前方暴雨山体坍塌，火车暂停，出发时间等待通知。
我们这才发现，车外不知何时下起暴雨，雨滴夹杂冰雹疯狂击打车窗，视线里一片骇人的模糊。
突然，高空中一道闪电闪过，刺眼的白光劈开浓重的雨幕。
我隐约看见一道模糊高大的身影。
它没有五官，身上挂满了蠕动着的长蛆，四肢长短畸形不一，在窗外一闪而过。
车里弥漫起一股刺鼻的土腥味。
3
我爸沉默片刻，突然扯开皮包拼命往外倒。
翻出一本破破烂烂的残书，逼着我念上面的字。
我每说一个字，五脏六腑都打结地痛，直接吐出一大口鲜血。
一向疼我的爸爸顾不上这些，他抖开装着我衣服的包裹，擦干净血顺着车厢连接处全部丢掉。
又花钱买了其他人的旧衣服，洒了很多花露水在上面。
火车上人多，这样能减弱你的气味，没准那东西以为你不在车上，就会离开。
我爸手抖得厉害，花露水洒了大半瓶，刺鼻的气味引来周围乘客的咒骂。
他和我妈一声不吭地听着。
可浓郁的花露水气味下，那股土腥气仍然挥之不去。
我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
雷声隆隆中，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周围瞬间一静。
我爸触电般探出头去。
只见一个眼熟的男人倒在地上。
他大头朝下，头塞进随身的包裹里，被拔出时鼻子眼睛耳朵里全都是白花花的米粒。
四肢断成几截，七零落血肉模糊。
整个人血淋淋地扭成一团。
卧槽，车上多了个死人
列车员，列车员呢?赶快找乘警来
乘警脸色煞白:
附近暴雨加泥石流，警察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
周围乘客目露恐惧，抱着行李瑟瑟发抖:
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定是车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谁招惹来的谁偿命，别牵连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不知角落里谁嚷了一句:
我要下车，我要下车车里有杀人犯
乘警脸色一变，瞬间命令封闭车门，警察来前谁也不许下车。
人群躁动不安。
一个年轻妈妈不顾阻拦，嘶吼着冲下车，嘴里念叨着孩子在家里等她。
刚下车就被暴雨淹没了身影。
爸妈对视一眼，一言不发扯着我往人多的地方挤去。
热得满头大汗也不敢脱去衣服。
这么多年，我还是没能习惯背后空落落的感觉。
确定周围都是陌生人后，我妈瘫在我爸身上，双眼通红哀恸犹如丧子:
那、那不是小川吗，他不是和它很要好吗?为什么会死在这??
4
小川?
熟悉的名字让我头痛。
混乱中。
突然一个小孩指着我放声尖叫。
钻进大人怀里嚎啕大哭。
周围乘客顺着他的目光，惊恐地捂着嘴，如潮水般退开。
我感到身后一凉，泥土湿润的腥气钻进鼻腔。
僵硬的余光里，一个嘴巴大张到脱臼的人脸靠在我脑后。
电闪雷鸣中，他的五官清晰可见。
小川扭曲的尸体，居然趴在我的背上
我妈尖叫一声，扑过来想把尸体狠狠丢出去。
却变成了一个黑黢黢的身影。
没有五官，整张脸糊满了黑泥。
恐怖畸形的身体，高大隆起的背部异常狰狞。
它伸出巨掌，死死掐着我喉咙。
我被迫张大嘴，里面空荡荡的没有舌头。
狞笑声中，数不清的蛆虫钻进我的眼耳口鼻。
伴随骨骼挤压的咯吱声，视线里一片猩红。
我慢慢失去意识。
爸妈惊恐焦急的叫喊从远处传来。
小山……小山……
啪的一声。
脸颊传来阵阵刺痛。
睁开眼。
乘客们正合力扯开我身后的尸体。
我喘着粗气，发现脖子上全是青紫的手印。
5
这时我们才看清，小川的尸体只有半截，像被谁一口咬下撕碎一样，腰部以下皮开肉绽。
周围人尖叫着乱成一团。
天爷啊，他是被什么东西咬死的?野兽吗?
一口咬掉人半个身子，肯定是山里的黑熊
不可能，现在又不是冬天，黑熊不缺吃的，怎么可能到处乱跑?
混乱中，刚刚喊着杀人犯的声音又说话了，嗓子粗粝得像被砂纸磨过，
不是野兽咬的，是被柴刀砍的
好痛啊，被人断手断脚真的好痛啊……
乘客们面面相觑。
绿皮火车开始剧烈抖动。
整个车厢乱作一团。
爸妈手心里都是汗，竭力保持镇定:
没关系，没事的，我们不是早都知道了吗。
小山不要怕，爸爸妈妈会一直保护你的。
车上这么多人，我们一定能对付得了……
啪嗒。
有东西打断了他们的话。
一粒扭曲的米粒掉在我掌心。
空心的外壳钻出一条肥胖的蛆虫。
爸，你看……
咚
话没说完。
头顶的车厢传来一声巨响。
乘客们指着车窗尖叫起来。
窗外暴雨激起阵阵水雾，一层浓重的雾气覆盖在周围。
一片惨白中，我隐约看见有一双血红的眼球紧紧贴着车窗。
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转瞬间，又消失在忙忙雨幕里。
6
除了爸妈，没人知道那是什么。
爸、妈，我看见了……
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
他们紧紧搂着我，闭紧嘴巴，尽量降低自己在人群中的存在感。
乘客们起了争执，有人吵着要下车，有人坚持要等待救援。
混乱中，一个待产的孕妇动了胎气，亟需生产。
可车厢里没有医生。
唯一的有相关经验的，是我妈。
她曾在村里的卫生所接生过。
挨不过孕妇的哀求，我妈答应了。
她犹豫片刻，拿走了一件我的旧衬衫。
四目相对，我读懂了她的眼神，拼命挣扎，却被我爸摁在原地。
他泪流满面，贴着我耳朵咬牙切齿道: 那东西是根据气味来找人的，你妈这也是为了你她想要你活下去
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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