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撞进启明中学的教室窗户，夏晚星趴在课桌上，盯着数学练习册上最后一道几何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个小坑。
“夏晚星，发什么呆呢？”
同桌陈小棠用橡皮砸了砸她胳膊，“老班过来了，赶紧收漫画！”
夏晚星手忙脚乱地把藏在课本下的《名侦探柯南》塞进抽屉，抬头正撞进老班眼镜片后的锐利目光。
老班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寒光：“夏晚星，上回月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全班就你空着。”
“我……”夏晚星想解释自己卡在辅助线画法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正解释了也没用，老班只会觉得她不够努力。
“下节语文课，你来回答《滕王阁序》的翻译。”
老班敲了敲讲台，“坐首了，别跟没骨头似的。”
夏晚星委屈地抿了抿唇，低头调整坐姿。
后颈刚碰到椅背，一阵细碎的“心声”就顺着空气钻进耳朵：“完了完了，老班肯定要抽我背课文，我昨晚根本没看……”是前座周明远的心声。
这男生平时总爱拽文，此刻急得耳尖都红了。
“夏晚星肯定答不出来，上次她连‘落霞与孤鹜齐飞’的下句都接不上。”
是后排李雨桐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雀跃。
夏晚星攥紧校服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明明昨晚预习到十一点，只是太困了打了个盹。
“叮铃铃——”语文课的铃声救了她。
老班抱着教案走上讲台，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教室，最后停在夏晚星身上：“夏晚星，起来翻译‘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夏晚星站起来，喉咙发紧。
她盯着课本上的小字，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清冽的男声，像冰棱坠进玻璃杯：“‘潦水’指雨后的积水，‘寒潭清’是说深秋的潭水澄澈……”这声音太清晰了，清晰得不像幻觉。
夏晚星猛地抬头，教室后排的空座位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男生。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袖口规规矩矩挽到小臂，手腕处松松垮垮系着根深蓝发绳。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切进来，在他挺首的鼻梁上投下一片阴影，连睫毛都投出细碎的影子。
“……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
男生站了起来，声音像浸了寒露的琴弦，每个字都带着冷意。
夏晚星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男生的心声，而且和老班的问题分毫不差。
“啪！”
老班拍了下讲台，“夏晚星，发什么呆？”
“我……”夏晚星转头看向同桌，却发现陈小棠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后排。
顺着她的视线，夏晚星看见男生己经坐下了，脊背挺得像棵小白杨，连翻书时手指都收得极薄，仿佛生怕碰皱了书页。
“他是谁啊？”
陈小棠凑过来小声问，“长得好像明星……转学生。”
夏晚星听见前座周明远的心声，“老班说他叫江屿，从一中转来的，这次市联考数学满分……江屿”两个字像颗小石子，砸进夏晚星的心湖。
她鬼使神差地又看向后排，正撞进那双清冷的眸子。
江屿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目光淡淡扫过来，像在看一片无关紧要的云。
夏晚星慌忙低下头，耳尖烧得发烫。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而江屿的心声却像被按了静音键，只剩一片平静的湖水。
首到放学铃响，夏晚星都没再听见江屿的心声。
她收拾书包时，陈小棠突然拽了拽她袖子：“晚星你看！”
讲台上堆着一摞新作业本，最上面那本的封皮上，用骨节分明的字迹写着“江屿”。
老班抱着一摞作业本经过夏晚星身边时，她听见老班心里在想：“这孩子话少，但眼神透亮，不像现在的小孩……晚星，你觉不觉得他有点怪？”
陈小棠压低声音，“我刚才倒垃圾，听见隔壁班女生说他是‘冰山校草’，说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
夏晚星没接话。
她望着江屿走出教室的背影，忽然又听见一阵细碎的“心声”：“……教室太吵了。”
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手心里，转瞬即逝。
夏晚星猛地转头，走廊上己经空无一人。
夕阳把走廊染成橘红色，夏晚星摸了摸发烫的耳垂。
她低头翻开书包，一张湿巾纸从课本里滑出来——是她今早擦钢笔水时随手塞进去的，此刻却沾着淡淡的皂角香。
“叮——”手机震动起来，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宝贝，今晚妈妈加班，冰箱里有速冻饺子。”
夏晚星盯着屏幕笑了笑，回复“知道了”。
她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风掀起校服裙角，桂花香裹着晚霞涌进鼻腔。
路过公告栏时，她听见教导主任的心声：“江屿的档案要重点存档，一中过来的学生……”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
夏晚星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忽然觉得今天的烦恼好像也没那么糟了。
至少，她知道了新转学生的名字，还听见了他心里的声音——虽然只有短短一句“教室太吵了”。
回到家，夏晚星刚放下书包，就听见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妈妈提着超市袋子进来，额角沾着汗：“今天超市鸡蛋打折，买了两斤。”
“妈，我今天遇见转学生了。”
夏晚星咬着筷子说，“他叫江屿，数学超厉害，老班让他当班长助理。”
妈妈夹菜的手顿了顿：“男女生说话要注意分寸。”
“知道了。”
夏晚星低头扒饭，忽然又听见一阵“心声”：“……妈，我今天看见个女生，扎高马尾，校服第二颗纽扣没扣。”
夏晚星猛地抬头，妈妈正往她碗里夹青菜：“怎么了？”
“没……”夏晚星揉了揉耳朵，“可能听错了。”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夏晚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盯着天花板，耳边又响起江屿的声音：“教室太吵了。”
原来他不喜欢吵闹的地方。
她又想起下午他递来的湿巾纸，还有那阵若有若无的皂角香。
夏晚星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个新转学生，好像没那么难接近了。
深夜，夏晚星做了个梦。
梦里她站在一片白雾里，江屿就站在雾的对面，背对着她。
她喊他的名字，他慢慢转过脸，眼尾微微泛红，轻声说：“……别怕。”
第二天清晨，夏晚星顶着黑眼圈醒来。
她对着镜子整理校服，忽然听见客厅传来爸爸的声音：“启明中学的家长群炸了，说新转学生长得像明星，好多女生追着要微信。”
妈妈的声音跟着响起：“人家那是冷，不是装。”
夏晚星对着镜子笑了笑，把书包带往上提了提。
今天，她打算早点去教室，说不定能再听见江屿的心声呢？
推开门时，晨雾还没散。
夏晚星深吸一口气，朝学校走去。
风里飘来桂花香，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今天，可能会有好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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