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千手观音手链

其中最危险的，还是偷煤。

拉煤的小火车不快，上坡时，七个小偷直接爬上去。

从煤车上往下丢煤块

下面的人，拿着麻袋往里面装。

可腊月初三的时候，李大脑袋找到了我。

他说这趟偷煤，死了不少人

不知道是谁没看清，从小火车上丢了一只断手下来……

1.

佛爷，你可得救救我

李大脑袋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

那大脑袋上还缠着纱布

我皱着眉头，本不愿意管这些事儿。

可是李大脑袋一句佛爷说出来，我又不能不管。

小偷统称荣家门，可也分三六九等。

小偷小摸是一类，江洋大盗又是一类。

作案手法大概是十四个字:

剪绺掏兜当扒手，溜门撬锁开天窗。

前者重手法，后者重身法。

这一行也讲究辈分和势力。

北方的荣家门魁首，街面上的人，都要叫一声佛爷。

南方的荣家门魁首，街面上的人，都要叫一声文爷。

平日里见面，都叫一个爷字

可若是门里的兄弟遭难，有事相求，那就要叫一声佛爷

所谓的佛，就是偷的意思

只不过，偷不好听

这句话出了，人家给足了你面子，也点出了你的身份。

你就不得不去走上一趟

我跟着李大脑袋去了文三的家。

此刻的文三正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我探了探文三的鼻息，又把他衣服拉开。

文三的胸口上，是几个黑乎乎的手指印。

似乎有一股力量，透过了皮肉，抓着文三的心脏。

我扭头看向了李大脑袋:

啥时候的事儿?

李大脑袋这才说出事情的原委。

他们偷煤，是腊月初一的时候。

几个兄弟按照之前的经验，在小王庄把风。

小火车出来的时候，他们给了信号。

七个身手好的兄弟扒着火车车厢，跳了上去，开始偷煤。

按照规矩，他们偷走一成，算是煤矿上给这山野绿林的买路财。

可是这次，他们就贪心了一些。

都想过个肥年，就多拿了一成。

就是拿这多出来的一成时，有人没看清楚，丢出了一只断手。

李大脑袋看到断手，赶忙招呼着停下来。

可当天晚上，无论是上车的兄弟，还是下面的兄弟，都开始遭遇怪事。

二黑和麻子高烧不断，嘴里嘟囔着:

别找我，别找我，不是我杀了你

他俩念叨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断气了。

医生来了都觉得奇怪，他们是被憋死的

肺里全是煤灰渣子。

要是真有人吸入这么多煤灰渣子，咋可能不知道。

这事儿说起来就邪性。

紧接着，其他的人也都出现了症状。

最惨的就是小不点。

他个子小，却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拉得老长。

全身的骨头都脱位了，一张人皮靠着弹性，勉强包裹了身体里的骨头。

现在，去小王庄的人死了四五个。

剩下的人，要么和文三一样，病得起不来。

要么，就是接连倒霉。

比如李大脑袋，昨天刚出门，一棵树就不明不白地倒了。

险些砸死他

他脑袋上的纱布，就是这回事。

我看着李大脑袋:

手呢?

李大脑袋哆哆嗦嗦地从文三家拿出一个黑布包。

我戴上金丝手套，伸出两指探进去，连点几下，就知道里面东西的样子。

从手型和骨头的断口能看出，这人生前差不多三十岁。

正是壮年。

我叹了口气:

咱得把这东西送回去。

人死了，还被你们弄得身首异处，有怨气啊

2.

爷，你真打算帮李大脑袋跑一趟?

上了去小王庄的绿皮火车，跟班的小六子就不满意地憋着嘴。

他看不上李大脑袋。

那家伙早些年发了财，三节两寿都不知道过来串门。

遇到小六子的时候，还直呼其名。

按理说，好歹道上人尊我一声佛爷。

小六子的辈分也应该水涨船高。

在我家里，叫他一句小六子，那是应该的。

但是在外面，就李大脑袋那个辈分。

见到小六子，叫一声六爷不为过。

小六子不待见他，也是情有可原。

我看着满脸不情愿的小六子，笑了:

他算个屁。

别说他在我门前跪下，就是脑袋磕破了，我也懒得看。

可道上人管我叫一声佛爷，该咱们出手的事儿，不能含糊了。

小六子又问:

爷，那你觉得，这事儿真那么邪乎吗?

我皱着眉，想了想。

那只断手做不得假，准是有人出事了。

但死个人简单，这背后的道道可就多了。

只是这些话，不能和小六子明说。

这小子嘴巴大。

前脚我说一句煤车上有鬼。

后脚，北方的荣家门该都知道我去抓鬼了

索性，我靠在座椅上不说话。

正要闭目养神，一个瘦高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双手下垂，只一眼，我就看出也是个荣家门的人。

其实，荣家门的人很容易辨认。

食指中指一齐，那就是手法上的高手。

靠着手快，甚至能做到滚开的油锅里取铜钱，不沾一滴油花。

男人径直朝小六子走过去。

虽然小六子在我身边，但是他没学过荣家门的技巧。

自然看不出来男人的本事。

男人二指之间，夹着一枚薄薄的刮胡刀片。

和小六子擦身而过的一刻，他双指飞快地滑动。

这是荣家门的常用技巧。

通常就是刀片轻轻划开口袋，手在下面接着。

口袋里的钞票和手机就掉下来了。

最难的就是如何下刀子

轻了，划不破口袋。

重了，擦到人的皮肉，就被发现了

男人的刀子精准无比。

我靠着小六子的身边，同样伸出了手。

修长的二指刚好搭在男人的二指上。

指缝盖住了刀片，刚好刀子切不进去。

我二指用力，反着将刀片夹住。

再一抽手，男人手里的刀片就被夺了过来。

男人动了动手腕，想要和我缠住。

但是我手极快，如同一条泥鳅，直接抽了出去。

这在行话里叫斗腕子。

一来是说，两个荣家门的人遇到，靠着手上的功夫，比个高低。

二来是说，刀子全靠手腕带动，比的就是手腕上的巧劲儿。

男人也是吃了一惊。

从他的手指就知道，这是荣家门的高手。

他肯定不曾想到，会被人就这么收了刀子。

我一拍小六子的肩膀:

拿好东西，去坐着。

别到时候丢了都不知道。

小六子立刻反应过来，看向了男人。

男人抱了抱拳，又用手掌盖住拳头上端:

失敬。

我笑着:

原来是南派的朋友，回去了，替我给文爷问好。

寻常物件，给你就是了。

这里面的东西，你可碰不得。

3.

车上的插曲过后，我带着小六子到了小王庄。

这地方只有一个煤窑，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山西人。

不过，他不总来，只是让当地村子里的赵老三管着。

每天进进出出的煤矿不少，利润丰厚。

小王庄也靠着煤窑吃喝不愁。

他们也知道这江湖绿林的规矩。

每次出货，小火车上都打了隔板。

隔板上面的一层，当地的荣家门可以分一杯羹。

隔板下面的煤，就不能动了

这是规矩

李大脑袋就是坏了规矩，才会出这档子事。

不过，运煤的小火车里出现尸体，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种煤窑里，总是会死人的

尤其是赶上塌方，死几十个人都正常。

警察来了，也是私了。

一家给拿十万块，就算是赔偿。

人家也不会不依不饶。

否则，靠着煤窑吃饭的其他人，也不会愿意。

这些尸体，一般也都放在小火车里，跟着煤一起运走。

等卸煤的时候，一起烧了就行。

这叫死得其所

这一次，怪就怪在荣家门死了人

还不是一个人

要是被煤矿的抓到，打死了李大脑袋，荣家门的人也没话说。

谁让他先坏了规矩。

可这不明不白地就死了五六个人，就不好办了。

要说是小王庄的煤窑给下的套，也说不定。

可抓奸成双，拿贼拿赃。

我也得有证据，才好说话。

小六子留在村子里，没去煤窑。

我换了一身衣服，再简单地化了个妆。

看起来就和附近的农民差不多。

到煤窑的时候，管事的赵老三上下打量我:

来打工的?

我点点头:

东北来的，发展不好，出来闯闯。

赵老三看了看我，是农民样子，也没说什么，直接拿出一个头盔一副手套:

好好干，赚不了大钱，吃喝不愁。

我拿着装备，直接进入了煤窑。

这地方没有那么麻烦的入职手续，一天一结账。

人到了就行。

干了一上午的活儿，我在煤窑里转了几圈。

这地方安全设施不错，不像是最近死过人的样子。

大概率小火车里的尸体，不是煤窑里砸死的人。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蹲在旁边，一边像饿死鬼一样扒拉着饭，一边问旁边的人:

老哥，这地方咋样?

中年大叔吃着饭，头也没回:

还凑合，反正管饭，还有肉吃。

我笑着:

不是这个，我是说，以前总听说煤窑不安全。

咱们这儿，没死过人吧?

大叔看了我一眼:

咋没死过人呢

这是煤窑，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

个把月死个人正常。

老板倒是挺厚道，给不少的安家费。

我装作害怕:

我看我还是走吧。

我怕死。

大叔吃完了饭，点燃一根烟，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我:

看你年纪不大，穷都不怕，还怕死?

我猛点头。

大叔吸了一口烟:

那你现在就走吧。

我和你说，这矿啊，邪性。

我立刻知道自己切入正题了:

老哥，你讲讲。

我虽然胆小，但是就愿意听这些神啊鬼啊的

大叔叼着烟:

其实啊，这矿里面挖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