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胡同窄得能容下两个人并排走,傍晚的风裹着槐树叶的味道,钻过陆承工作室的木窗棂,落在摊开的线装古籍上。
这屋子是爷爷留下的,三十平米不到,墙根堆着待修复的残本,书架上摆着泛黄的《山海经》《水经注》,最显眼的是窗沿那只旧罗盘 —— 铜壳磨得发亮,指针永远微微偏西,像在指着某个看不见的方向。
陆承坐在梨木桌前,指尖捏着细如牛毛的镊子,正给《镇域录》补最后一页缺角。
这书是陆氏家传的,封面褪成了灰褐色,书脊上 “陆氏家传” 西个字还能看清,纸页脆得像饼干,稍微用力就会碎。
“陆哥,今晚聚餐去不去?
李哥说新开的涮肉店特地道!”
手机里弹出同行的消息,陆承扫了眼,指尖没停,回了句 “不了,补完这页再说”。
他性子寡言,打小跟着爷爷学古籍修复,二十六年里,大半时间都泡在这满是浆糊和旧纸味的屋里。
爷爷走得突然,十年前一个雨夜,只留下这屋子、罗盘,还有抽屉里那枚青铜符。
青铜符巴掌大,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像字又像画,边缘沾着点暗红色,洗了无数次都没掉。
爷爷说这符是 “镇家的”,让他从小戴在脖子上,最近一周却邪门得很 —— 总在半夜发烫,像贴了块烧红的烙铁。
陆承放下镊子,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伸手拉开抽屉。
青铜符就躺在黑绒布上,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红光,烫得他指尖发麻。
“又发烫……” 他把符捏在手里,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爬,可符面的温度却越来越高,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纹路里钻出来。
窗外的胡同突然静了 —— 连槐树叶的沙沙声都没了,只有远处路灯的光晕,在窗纸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陆承皱了皱眉,刚要起身关窗,手里的青铜符 “嗡” 地一声,突然贴紧他的皮肤,烫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剧痛让陆承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他低头看向桌上的《镇域录》,瞳孔骤然收缩 —— 原本空白的缺页上,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字迹,像血一样,顺着纸纹蔓延:“子时到,虚妄开,承脉者,入归途”字迹刚成型,就像被风吹过似的,迅速干成黑色,嵌在纸页里,像是原本就印在上面的。
陆承心跳得飞快,伸手去摸那字迹,指尖刚碰到纸页,窗外突然传来 “哗啦” 一声轻响 —— 不是风声,像是纸被吹动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原本熟悉的胡同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像泼了墨的夜,连路灯的光晕都消失了。
黑暗里,飘着一艘巴掌大的纸扎小船,船身糊着青砖墙图案,船舷挂着半寸长的纸流苏,正慢悠悠地停在窗台下。
更邪门的是,小船上立着一扇半人高的纸扎门,门帘是暗红的绸布,上面绣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子午巷。
陆承的后背瞬间冒了冷汗,下意识就想去关窗。
可手刚碰到窗沿,纸扎门 “吱呀” 一声,缓缓开了道缝。
一股冷得刺骨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淡淡的皂角味 —— 像是女人梳头时用的那种皂角。
紧接着,一道细弱的女人叹息声飘过来,轻得像羽毛,却扎得人耳膜发疼:“来…… 来陪我梳头啊……”陆承的脚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看着纸扎门里伸出一股无形的吸力,扯着他的胳膊往门外拽。
慌乱中,他一把抓过桌上的旧罗盘,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镇域录》。
“不 ——” 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身体像被狂风卷着,往那片黑暗里坠去。
最后一眼,他看到《镇域录》的书页自动翻到 “西合院篇”,纸上画着和纸扎门同款的青砖墙,墙根长着青苔,墙角立着一棵歪脖子石榴树 —— 和爷爷画的老宅后院,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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