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深夏，拘留室的空调坏了，燥热像蛆虫钻进端木吉的骨头缝。
右手被冰冷的手铐锁在木凳上，金属的凉意却压不住他心头的火烧火燎——女儿刚满两个月，他这个“诈骗犯”父亲，却要在铁窗里至少蹲一年，就因为那两万块钱的窟窿。
导演？
狗屁的导演！
自由到没社保、没收入，有戏拍是天堂，没戏拍是地狱。
中年危机像张密网，房贷、车贷、奶粉钱，全靠拆东墙补西墙的贷款续命。
他盯着墙上的斑驳水渍，意识在绝望中模糊，最后一缕念头是：要是能重来……“轰隆——”剧烈的震动让端木吉猛地睁眼。
刺骨的寒风从老旧的车窗缝里钻进来，带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鼻尖萦绕着一股廉价方便面和煤烟混合的怪味，耳边是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的噪音，还有乘客们裹着厚棉袄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这不是拘留室！
他挣扎着低头，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粗糙的布料蹭得皮肤发痒。
旁边座位的大妈头歪在靠背上睡得正香，对面的青年抱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脑袋一点一点的，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
端木吉心脏狂跳，颤抖着摸遍全身口袋，掏出一部掉漆的诺基亚首板机。
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感觉血液都冻住了——2005年2月8日，凌晨1点。
窗外是茫茫雪原，火车正破开风雪往前冲，像一头挣扎的困兽。
“我……重生了？”
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清晰的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没错，他回到了2005年，回到了去燕京艺考的火车上！
“艹！”
端木吉低骂出声，引得对面青年迷迷糊糊瞥了他一眼。
前世就是这场艺考，把他拖进了影视圈的泥沼，让他从一个想拍好故事的年轻人，变成了负债累累、锒铛入狱的中年废人。
导演？
这辈子谁爱做谁做去！
可现实很快给他泼了盆冰水。
他摸向贴身的线衣内袋，母亲亲手缝的暗兜里，只有大姑妈东拼西凑借来的一千块钱——这是他艺考的全部家当。
家里一贫如洗，他学习烂得掉渣，别说高考题，就连初中数学公式都记不清了。
没有金手指，没有先知剧本，除了多活二十年的“教训”，他屁优势没有。
“至少……不用坐牢了。”
他自我安慰着，刚想起身去厕所，却记起了一件事——上一世就是这个时间，他在厕所附近偶遇了文洛冰。
那个后来成了百万粉丝网红，却在2024年他筹备新戏时，因他入狱而错失合作的姑娘。
上一世火车上初见，他只觉得她气质清冷，像落入凡尘的仙女，清澈的大眼睛让他记了很久，却没敢上前搭话；后来燕艺初试放榜，她挤不进人群找他帮忙看榜，他才知道她叫文洛冰，可惜她没过初试，两人就此断了交集。
这一世，要不要主动认识一下？
端木吉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往车厢那头走。
夜里走动的人很少，过道上只有零星几个醒着的乘客。
厕所门紧闭着，里面传来水声，他只好转到车厢连接处——这里站着三个抽烟的男人，烟味混着寒风飘过来，勾得他下意识摸向口袋。
忘了，这时候的他还不抽烟。
他是28岁那年，和谈了五年的女友杜美丽分手后，才在出租屋楼下买了第一包点8中南海。
端木吉靠在冰冷的铁皮上，正回忆着前世与文洛冰的交集，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忽然走了过来。
女孩身形纤细，羽绒服领口立着，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正是文洛冰！
“文洛冰！”
端木吉几乎是脱口而出。
女孩脚步一顿，转过身疑惑地望着他：“你认识我？”
端木吉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找补：“你忘了？
我们在新概念作文大赛上见过。”
他记得上一世看文洛冰的简历，知道她高二拿过新概念三等奖，正好能搭上个由头。
文洛冰皱了皱眉，眼神里透着警惕——她确定自己从没见过眼前这个穿军大衣、看着有些土气的男孩。
“我没印象。”
“可能是我记错了。”
端木吉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你也是去燕艺参加艺考的吧？
我也是，想着路上能有个伴。”
听到“燕艺艺考”，文洛冰眼里的警惕少了些。
她这次是偷偷一个人来的，没让母亲陪，本就觉得孤单。
“是吗？”
端木吉立刻掏出艺考生证递过去，文洛冰扫了眼上面的信息，又打量了他几眼，语气软了些：“你调查过我？”
“哪能啊。”
端木吉摆手，脑子飞速转着：“就是觉得你气质特别，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作家。
对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咱们在火车上过节，一起搭伴也能互相照应。”
文洛冰没接话，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女士细烟，抽出一根递过来：“你抽烟吗？”
端木吉愣住了——他从没想过，十八九岁的文洛冰会抽烟。
可他还是接了过来：“抽。”
文洛冰蹲下身点燃烟，吸了一口，烟雾在她眼前散开：“是不是觉得意外？
跟我形象不符？”
“有点。”
端木吉老实承认，也蹲下来：“借个火。”
他接过火机点燃烟，刚吸了一口就呛得咳嗽——这时候的他，根本不会抽烟。
文洛冰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不会抽就别装了。”
端木吉也笑了，索性把烟掐了。
两人就这么蹲在车厢连接处，从文学聊到电影。
文洛冰说起自己偏科，想考燕艺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眼里满是憧憬；而端木吉凭着前世6年艺考培训经验和10年导演生涯，随口就能说出燕艺考试的侧重点，还有对经典影片的独到见解。
聊着聊着，文洛冰的眼神变了，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敬佩，最后甚至带了点担忧：“跟你一聊，我觉得自己懂的太少了，像蚂蚁见大象，万一考不上怎么办？”
端木吉心里一动——他知道文洛冰上一世初试就落榜了。
可看着女孩眼里的慌张，他脱口而出：“我教你。
我知道燕艺考什么，能帮你针对性准备。”
文洛冰猛地抬头，眼里亮了：“真的？”
“当然。”
端木吉点头，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不是发誓再也不碰和影视相关的事了吗？
可看着文洛冰期待的眼神，他又没法收回话。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整夜，首到天快亮时火车到站，都没觉得困。
下车时，文洛冰主动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等初试前，你真的要教我啊。”
“一定。”
端木吉应着，心里却乱了——他本来只想避开导演路，安稳混个大学，可现在不仅认识了文洛冰，还答应帮她准备艺考，甚至脑子里己经开始盘算，要怎么教她才能通过初试。
这重生的路，好像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他的计划。
他真的能彻底躲开影视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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