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八年的谷郸城,秋老虎赖在天际不肯走,把青石板路烤得冒起缕缕白烟,也烤出了城里两半截然不同的人间。
城北的贫民窟,土坯墙被晒得裂开手指宽的缝,孩子们光着黝黑的脚丫,在垃圾堆里扒拉着发霉的窝头碎屑。
李老汉佝偻着背,把最后一点力气耗在码头的搬运上,换来的铜板攥出了汗,也只够买半袋掺着沙土的糙米。
傍晚的风卷着尘土,混着棚户区里飘出的、分不清是霉味还是野菜味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这里的日子,是数着米粒过,是挨着饿盼天凉,是把“活着”当成最大的指望。
而城南的公馆区,却是另一番景象。
锃亮的黑色轿车碾过铺着细碎石子的路,车轮溅起的不是尘土,而是路边花圃里带着露水的花瓣。
谷郸城的商人,就像吸附在城市身上的藤蔓,从绸缎、粮米到航运、钱庄,几乎垄断了城里所有能生钱的营生。
这些商人抱团组成了商会,说了算的便是董、江两位会长。
同一片天空下,谷郸城的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穷人踩着碎石子,步步艰难;一半是富人坐着汽车,一路坦途。
商会的账本上,数字每天都在往上涨,可账本外,城北的乞讨声,总盖不过城南公馆里的笑声。
在谷郸城,提起江会长,无人不道一声“江先生”。
这声称呼,无关财富多寡,只源于他刻在骨子里的正与敬——作为城中商会的掌舵人之一,他的生意版图横跨钱庄、航运与洋货贸易,却始终守着“正经买卖”的底线。
粮荒时,别家粮行囤积居奇,他却敞开自家仓库,按平价售粮;伙计们跟着他,从不用担心被克扣月钱,逢年过节还能领到远超同业的补贴。
他待谁都谦和有礼,见了挑夫会颔首,遇着学子愿赠书,就连商会议事时,面对与董会长相悖的意见,也总能以理服人。
更难得的是,他不仅懂商道,更通诗文,书房里藏着满架古籍,与人谈及时事、论及学问,总能引经据典、见解独到。
这份才识,让他不止是谷郸城的富商,更成了远近闻名的“儒商”,连千里之外的同业,都知晓谷郸有位“江先生”,做生意讲规矩,做人有风骨。
江会长的这份“讲究”,悉数倾注在了独女江卉慈身上。
江家虽转营商业,却始终带着书香门第的底色,江卉慈自小在笔墨香与书卷气中长大,衣食无忧,却从无半分骄纵。
父母深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她记事起,便常带着她随商队远行,北至北平看故宫落雪,南到苏杭赏烟雨杏花,让她在山水与市井中,早早见识了世间百态。
启蒙后,江家更是请来江南大儒教她诗文,聘苏绣名手授她女红,连琴棋书画,都寻得各自领域的名师指点。
她本就冰雪聪明,又肯下苦功,十来岁时,一幅《寒梅图》便在城中文人雅集中引得赞叹,抚琴时一曲《平沙落雁》,能让听客忘了尘世喧嚣。
更难得的是,她生得一副明艳容貌,却从不以容貌自傲,待人接物温文尔雅,言谈间尽是读过的书、见过的世。
十二岁那年,为了让她见识更广阔的天地,父母亲自陪着她远赴德国。
在异国他乡,她苦学德语,攻读西学,从哲学到艺术,从现代科技到社会民生,尽数纳入囊中。
数年后,当她成年,己能说一口流利的德语,对西方文明的理解不输本土学子,父母这才放心让她独自留在德国,完成未尽的学业——彼时的江卉慈,早己不是困于深宅的大家闺秀,而是带着东方底蕴与西方视野,正待绽放的明珠。
谷郸城的码头,晨雾还未散尽,江会长己携着夫人站在最靠前的栈桥上。
他换下了平日打理生意时的绸缎长衫,穿了件素色暗纹的棉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目光却牢牢锁着远方的海平面。
身旁的江夫人,鬓边簪着一支素雅的玉簪,手里攥着一方绣帕,时不时踮脚眺望,眉宇间满是按捺不住的期盼——今日,是他们的女儿江卉慈从德国归来的日子。
“来了!”
江会长忽然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夫人连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海平面尽头,一艘白色的邮轮正缓缓驶来,像一片飘在碧波上的云。
船身庞大,烟囱里冒出淡淡的白烟,隔着老远,都能看出甲板上精致的雕花栏杆,那是谷郸城寻常百姓难得一见的“远洋号”——能搭乘它的,非富即贵,不是商贾巨富的家眷,便是归国的名流雅士。
邮轮越驶越近,甲板上的人影渐渐清晰。
有人倚着栏杆看风景,身上穿着时髦的西式洋装;有人三五成群地谈笑,手里端着晶莹的玻璃杯;还有贵妇人牵着穿小西装的孩童,指着岸边的景象低声讲解。
江夫人望着那些衣着光鲜的身影,嘴角噙着笑,心里却只惦记着自家女儿。
江会长刚要开口,邮轮己“呜——”地鸣了一声长笛,缓缓靠向码头。
岸边的侍者连忙上前搭好跳板,栏杆旁的人瞬间热闹起来。
江卉慈随着人流走到船舷边,一身简约的米色洋装,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比离家时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沉稳大气。
她一眼就看到了栈桥上的父母,眼睛瞬间亮了,用力挥了挥手,清脆的声音顺着海风飘过来:“爹!
娘!”
江夫人再也按捺不住,拉着江会长快步走上前。
邮轮上的人与岸边等候的亲友相互招呼,洋腔的问候与熟悉的乡音交织在一起,有人笑着拥抱,有人忙着递上行李,甲板与栈桥之间,成了一片欢喜的海洋。
而江会长夫妇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个一步步走下跳板的身影上,所有的牵挂与思念,都化作了唇边温柔的笑意。
跳板刚搭稳,一道亮眼的身影便从邮轮上走了下来。
那是位年轻女子,一头乌黑的大波浪长卷发垂在肩头,发间别着一枚银色蝴蝶结,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每走一步,卷发便随着脚步轻轻弹跳,像拂过水面的柳枝,透着说不出的灵动鲜活。
她生得极美,高挺的鼻梁衬得脸庞线条利落,一双眼睛明亮得像盛着星光,顾盼间满是神采。
唇上涂着明艳的口红,衬得肌肤愈发白皙,整个人透着一股鲜活的气色,既有着少女的娇俏,又带着几分经世的从容。
身上穿的是一身粉色西装连衣裙,剪裁利落的西装领勾勒出纤细的肩线,裙摆长度及膝,行走间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搭配一双银色细跟高跟鞋,每一步都踩得沉稳又优雅。
她左手挎着一只深棕色真皮挎包,包带随意地搭在臂弯,右手则提着一个小巧的米色皮箱,箱角纤尘不染。
走下跳板后,她停下脚步,微微侧着头,目光快速在岸边等候的人群中扫过,眉头微蹙,带着几分探寻,显然是在寻找熟悉的身影。
周围虽有不少衣着光鲜的男女经过,可她往那一站,便像自带光韵,轻易就成了人群中最惹眼的存在。
“卉慈,我们在这儿!”
清脆的呼唤穿透码头的喧闹,江卉慈循声望去,只见前方栈桥上,一对夫妇正笑着朝她挥手。
江会长身着一袭藏青色暗纹唐装,身姿挺拔;身旁的江夫人则穿了件月白色绣兰旗袍,裙摆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温婉又端庄。
这声呼唤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江卉慈脸上的笑容,方才寻人的些许急切褪去,只剩满心欢喜。
她加快脚步,踩着银色高跟鞋,裙摆轻扬,朝着父母的方向大步走去,发间的银色蝴蝶结也跟着脚步轻轻晃动。
“齐铭,何钧,快去帮小姐拿行李!”
江夫人一边笑着望向女儿,一边转头对身旁两个身着利落短打的小伙子吩咐道。
两人应声,立刻快步上前,熟练地从江卉慈手中接过真皮挎包和小皮箱。
没等父母上前,江卉慈己快步跑到近前,先一把抱住母亲,脸颊贴着母亲的肩,声音带着归乡的雀跃:“娘,我回来了!”
随后又转向父亲,同样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爹!”
江会长拍了拍女儿的背,眼中满是慈爱,声音温和又有力:“欢迎回家,我的掌上明珠。”
江夫人则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指尖细细摩挲着,仿佛要把这几年的思念都融进掌心,眼眶微微泛红,却笑得温柔:“欢迎回家,我的闺女,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爹,娘,我好想你们,我也好想我的祖国,我终于回来了!”
江卉慈挽着父母的手臂,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刚下船的雀跃,眼尾微微泛红,却笑得格外真切。
江会长拍了拍女儿挽着自己的手,语气满是关切:“回来了就好,感觉还行吗?
有没有晕船?”
“挺好的,我不晕船。”
江卉慈笑着摇头,“邮轮上的设备可齐全了,住得很舒服!
而且这一路上,我还看了好多海上的美丽风景,白天是碧蓝的海水,晚上能看到满天的星星呢。”
“坐了这么久的船,肯定也累了。”
江夫人心疼地帮女儿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话音刚落,就听见女儿带着几分娇憨的声音:“娘,我饿了,想尝尝家里王嫂做的糖醋鱼了。”
江会长闻言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那咱们就回家!”
“好,回家!”
江卉慈笑着应道,自然地站在父母中间,左手挽住父亲的胳膊,右手紧紧牵着母亲的手,一步步朝着码头外等候的汽车走去。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三人身上,身影挨得紧紧的,就像她小时候无数次那样,被父母稳稳地护在中间,踏实又温暖——无论走了多远、见了多少风景,这一刻,牵着爹娘的手回家,才是心里最安稳的归宿。
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谷郸城的主干道上,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声响。
窗外,行人摩肩接踵,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叫卖,黄包车穿梭在车流中,自行车的铃铛声、商铺的吆喝声与车马声交织在一起,人声鼎沸,尽是市井烟火的热闹。
江卉慈靠在车窗边,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景,眼中满是新奇——这是她阔别多年的故土气息,比记忆里更鲜活,也更温暖。
不多时,汽车缓缓拐进一处朱漆大门,驶入院内。
喧闹声瞬间被隔绝在外,眼前是另一番天地:青瓦白墙映着绿树,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曲曲折折的小桥下,流水潺潺,几条锦鲤在水中悠闲游弋。
院子角落种着名贵的花木,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处处透着富贵人家的雅致与气派,却无半分张扬。
一行人走进屋内,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厅堂富丽堂皇却不浮夸,打磨得光亮的红木家具摆放整齐,墙上挂着名家书画,笔法苍劲,意境悠远;天花板中央,一盏巨大的水晶灯垂下,晶莹的灯珠折射出柔和的光,将整个屋子照得亮堂;八仙桌上,摆着锃亮的收音机和黑色的电话机,旁边还放着精致的茶具;墙角的高几上,一只青瓷花瓶插着新鲜的牡丹,花瓣舒展,艳而不俗,为屋子添了几分灵动的艺术气息。
每一件物品都透着精致与考究,却又搭配得恰到好处,处处透着家的温馨。
江卉慈看着这熟悉的陈设,笑着对父母说:“家里还是老样子,却比我记忆里更暖了。
江卉慈目光扫过墙上的字画,驻足在一幅山水图前,细细打量。
江夫人走上前,笑着解释:“你爹向来喜欢收藏名画,好些都是朋友相赠的珍品。
他瞧着这些画意境好、笔墨妙,便都挂在客厅里,说看着舒心。”
“确实好看,笔墨间透着灵气,我也喜欢。”
江卉慈笑着点头,目光忽然被客厅角落的大鱼缸吸引,眼中泛起惊喜,“这个鱼缸!”
那鱼缸足有半人高,玻璃通透澄澈,里面铺着雪白的细沙,彩色珊瑚亭亭玉立,几株海草随水流轻轻摆动,几条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在其间穿梭,灵动又好看。
“你爹知道你打小就爱摆弄鱼儿,这个鱼缸是他特意托国外的朋友捎回来的,连里面的珊瑚、海草,都是专门挑选的进口品种。”
江夫人温柔地看着女儿,语气里满是暖意,“这大半年,他每天都要花好一阵子照料,换水、喂食,生怕哪里打理得不好。
他总说,等你回来看到这鱼缸,定会欢喜。”
江卉慈看着鱼缸里自在游动的鱼儿,又望父亲,眼眶微微发热。
父亲笑着说:“如今你回来了,这鱼缸啊,可就正式归你了,也算是‘物归原主’。”
父亲又说:“当然,如果你平日里忙着别的事,没时间打理这鱼缸,我也愿意代劳,权当给自己添个乐子。”
这话让江卉慈心里一暖,她望着父亲温和的眉眼,眼眶微微发热,语气里满是感动:“那就有劳爹您继续帮我照顾它们啦,有您在,我放心。”
“这有什么难的,没问题。”
江会长笑着摆手,眼底是藏不住的宠溺。
三人说着话,目光都落在了那偌大的鱼缸上。
缸内的金鱼身姿灵动,有的甩着大尾巴慢悠悠游过珊瑚丛,有的凑在一起啄食水中的碎饵,还有的贴着玻璃,像是在好奇地打量着缸外的人。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水面,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鱼儿在光影里自在穿梭,一派鲜活热闹,也让这厅堂里的暖意,更浓了几分。
饭厅里,红木长桌上早己摆满了菜肴,堪称一场小型的满汉全席。
水晶肘子色泽红亮,清蒸石斑鱼鲜美诱人,还有鲍参翅肚等山珍海味错落摆放,配着描金的瓷碗、银质的汤匙,精致的餐具一应俱全,透着满满的心意。
“一路累了,先坐下来吃饭吧。”
江夫人笑着拉江卉慈到餐桌旁,给她拉开椅子。
刚坐下,江夫人又朝着厨房方向喊了一声:“王嫂,把蛋糕拿过来!”
转头对女儿解释,“你爹知道你今天回来,前几天就特意让王嫂去城里最好的西饼店订了蛋糕。”
江会长坐在主位上,看着女儿,语气带着几分怀念:“就像你小时候一样,每次外出回来,总要让你第一口尝到甜的,图个顺心如意。”
很快,王嫂端着一个奶油蛋糕走进来,上面还点缀着新鲜的水果。
江卉慈笑着接过,打开蛋糕盒,拿起旁边的蛋糕刀,小心翼翼地将蛋糕切成均匀的几块。
她先挑了一块递到父亲面前,笑着说:“爹,吃蛋糕。”
接着又切了一块递给母亲,“娘,您也吃。”
江会长和江夫人接过蛋糕,看着女儿熟练的模样,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饭厅里的饭菜香混着蛋糕的甜香,满是家的温暖。
香甜的蛋糕落肚,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开始细细品尝满桌的佳肴。
江卉慈说着在德国的趣事,讲起课堂上的见闻,也聊起异国的风土人情;江会长夫妇听得认真,时不时插问几句,时而为女儿的独立点头称赞,时而为她在外的辛苦心疼不己。
饭桌上笑声不断,碗筷碰撞声与交谈声交织,满是阖家团圆的天伦之乐。
这顿晚餐,没人在意时间流逝,仿佛要把分离的岁月,都融进这温馨的饭香里,显得格外漫长。
晚餐过后,三人移步到客厅的沙发上歇着。
王嫂很快端来一盘新鲜的水果,水灵的葡萄、脆甜的苹果摆得满满当当,放在中间的小几上。
“爹,娘,这次回来,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江卉慈说着,起身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两个精致的盒子,先走到父亲身边坐下,打开其中一个。
盒子里躺着一块银质表带的瑞士名表,表盘小巧精致,透着低调的奢华。
“爹,这是瑞士的名表,我知道您平时习惯戴怀表,不过也可以试试这个手表,戴在手上更方便些。”
她笑着拿起手表,轻轻挽过父亲的手腕,小心地帮他把表戴上,又仔细调整了表带的松紧。
江卉慈帮父亲戴好手表,笑着问道:“爹,您看还喜欢吗?
我挑了好久,觉得这款式特别适合您,和您的气质特别搭。”
江会长低头看着腕间的手表,手指轻轻摩挲着表盘,又抬起来晃了晃,表盘上的指针随着动作轻轻摆动,透着精致。
他笑得眉眼舒展,语气里满是欢喜:“喜欢,我女儿挑的东西,怎么会不喜欢。”
说着,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满意。
见父亲高兴,江卉慈转身拿起另一个盒子,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莹白的白玉手镯,质地温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娘,这是我给您带的白玉手镯。”
她拿起手镯,轻轻套在母亲手腕上,“我听人说,戴玉镯能养生,还能辟邪,最重要的是,特别显您的气质。”
江夫人抬手看着腕间的玉镯,玉质贴肤,带着微凉的触感,衬得她的手腕愈发纤细。
她笑着点头:“真好看,戴起来也舒服!”
又摸了摸手镯,语气带着几分怀念,“我平时总戴你爹以前送我的白玉手串,现在有了这只镯子,以后啊,就戴它了。”
江会长看着女儿为自己和夫人精心挑选的礼物,目光温和地看向她,笑着问道:“你给我们带了这么用心的礼物,那你自己呢?
给自己带了什么?”
江卉慈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随即笑盈盈地回答:“我给我自己带的礼物,就是把我平平安安的,完完整整地带回来给你们啦。”
“说得好!”
江会长朗声笑了,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这一份礼物,才是最珍贵的,我们收下了,比什么都欢喜。”
一旁的江夫人也连连点头,眼里满是欣慰。
江卉慈握着母亲的手,语气变得温柔:“以前总在国外,不能常伴你们左右,我能做的,就是每次都让你们收到我平安的消息。
这次带这些东西回来,也是想着,往后我要是忙着别的事,你们看到这手表、这玉镯,就能想起我来啦。”
客厅的水晶灯透着柔和的光,江夫人握着女儿的手,忽然想起什么,带着几分疑惑问道:“哎,你现在回来了,往后还打算去别的地方吗?”
江卉慈轻轻摇头,眼神里满是坚定:“娘,我以后也得工作呀。
你们花了这么多年精心培养我,教我读书、见世面,我总不能一首闲着,也想做点事,体现一下自己的人生价值。”
一旁的江会长闻言,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你呀,闺女长大了,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难不成你还想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
这话让江夫人愣了愣,她看着女儿己然褪去稚气的脸庞,又想起这些年女儿独自在外求学的坚强,拉着女儿的手,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是眼底泛起一丝不舍。
江卉慈瞧出母亲的心思,反手握住她的手,笑着缓和气氛:“那倒也不是不行呀,要是爹娘愿意,我就算工作了,也常回家陪着你们,咱们一家人天天在一起,不好吗?”
江会长看着女儿,忽然轻声问道:“当年你成年后,我们狠下心把你独自留在德国,这些年,你会不会怪我们心太硬?”
江卉慈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爹,怎么会呢?
我心里明白,你们是想让我早点学会独立,能自己站稳脚跟。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还学成回来了,没辜负你们的心意呀。”
“好,好!”
江会长连连点头,语气里满是骄傲,“我江照中的女儿,骨子里就带着韧劲,我早知道你定不会差的。”
江卉慈转头又看向母亲,柔声道:“我是这么打算的,接下来这阵子,我啥也不想,就好好陪着你们俩,陪你们逛逛老城,尝尝想吃的馆子,等陪够了,再慢慢琢磨工作的事,好吗?”
江夫人早己红了眼眶,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嗯!”
江会长也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一家三口靠坐在沙发上,灯光下的身影紧紧挨着,满是团圆的暖意。
江卉慈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
晚风带着庭院里的花香拂面而来,抬头望去,一轮圆月高高悬在墨蓝色的夜空里,比平日里格外圆亮,清辉洒在庭院的花木与流水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霜。
她望着月色,嘴角噙着浅笑,连日赶路的疲惫仿佛都被这月色抚平。
随后,她简单洗漱一番,躺到熟悉的床上。
被褥间满是家里的气息,安心又踏实,这一晚,她睡得格外香甜,连梦都是安稳的。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
江卉慈醒来,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挂着几件素雅的旗袍,是她离家前常穿的样式。
她伸手轻轻拂过旗袍的布料,笑着摇了摇头——如今的自己,历经异国求学,审美与气质早己不同,这些旗袍似乎不太适合现在的她了。
于是,她转身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带回来的连衣裙,米白色的面料衬得人愈发清爽,简约的剪裁带着西式的利落,又不失东方女子的温婉。
她换上裙子,对着镜子笑了笑,镜中的姑娘,既有归家的亲切,又带着几分久别重逢的鲜活。
楼梯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江卉慈穿着米白色连衣裙走下楼,笑着朝客厅喊道:“早上好,爹,娘!”
正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江会长夫妇立刻抬头,脸上瞬间堆满笑意,齐声应道:“早上好!”
江夫人放下手中的报纸,朝餐桌方向摆了摆手:“卉卉,快先过去吃早餐吧,王嫂早就备好啦。”
看着女儿褪去昨日旅途的疲惫,眉眼间满是鲜活的气色,老两口满心都是欢喜。
江卉慈在餐桌旁坐下,看着桌上温热的粥品、点心,随口问道:“你们吃过了吗?”
“我们早就吃过啦,年纪大了,习惯醒得早。”
江会长翻着报纸,语气里带着笑意,“知道你贪睡,早餐让王嫂特意热了两回,现在吃正好。”
“好!”
江卉慈笑着应了一声,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粥,温热的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舒服得眯起了眼——这便是家的味道,无论走多远,都让人惦念。
江夫人走到餐桌旁坐下,看着女儿舀起一勺粥,柔声说道:“这是红枣桂圆粥,最是养胃,不知道你在外这么多年,口味有没有变。”
“没变,娘,我最爱吃您让王嫂做的这款粥了!”
江卉慈笑着回答,又喝了一大口,眉眼都弯了起来。
餐桌上,除了温热的粥,还摆着好几样点心:皮薄馅足的小笼包,褶子整齐的蒸饺,飘着葱香的油葱面,金黄酥脆的鸡蛋饼,还有裹着鲜香馅料的春卷,全是她小时候爱吃的模样。
“哇,都是我爱吃的!”
江卉慈眼睛一亮,拿起筷子,挨个尝了起来。
“慢慢吃,别着急,多吃点。”
江夫人坐在一旁,看着女儿吃得香甜,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神里满是真切的欢喜——女儿吃得开心,便是她此刻最满足的事。
吃了半晌,江卉慈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对母亲说:“娘,我想抽空去做几身旗袍。
衣柜里那些,都是我未成年时做的,现在穿要么不合身,风格也不太搭了。
在德国的时候,穿连衣裙比较多,可现在回来了,总觉得还是旗袍穿着自在,也更衬咱们这儿的日子。
江卉慈跟着父母,来到谷郸城最有名的“锦绣阁”裁缝店。
店里的老师傅拿着软尺,仔细为她量好肩宽、腰围,又根据她的喜好,选了云锦、杭绸等几样上好的料子,敲定了素雅的兰花纹、灵动的竹叶纹等样式——不过半日,便定下了好几套量身定做的旗袍。
从裁缝店出来,江卉慈笑着提议:“爹,娘,我带你们去看电影吧!
城里新开的影院,放的是最新的有声电影呢。”
江会长看了一眼身旁的江夫人,又转向女儿,笑着点头:“是啊,我们也该跟着时代走,别总守着老样子。
那行,今天就跟着女儿,去接触接触这些新事物!”
“嗯!”
江夫人也笑着应下,眼里满是期待。
去影院的路上,他们恰好经过“佳丽百货”。
江卉慈拉着父母走进去,挑了几套时下流行的西式连衣裙,又选了几双搭配旗袍和洋装的鞋子,珍珠发夹、丝质围巾等小饰品也买了不少。
回到家,江卉慈的房间里热闹起来:衣柜被新做的旗袍、新买的连衣裙塞得满满当当,鞋柜里整齐码着各色鞋子,连梳妆台上的首饰盒也被填满——翡翠耳坠、珍珠项链、银质胸针,件件精致,衬得整个房间都透着鲜活的气息。
早餐过后,卉慈坐在父母身旁,认真地开口:“爹,娘,我今天想去新华报社应聘。”
江会长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女儿,语气带着几分确认:“你做好准备,打算去工作了?”
“嗯。”
江卉慈用力点头,眼神坚定,“回来这些日子,我己经好好休息过了,现在觉得,是时候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也算是把学到的东西用起来。”
江夫人笑着说:“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也做好了准备,那就大胆去试试吧,爹娘都支持你。”
江会长也跟着点头,语气里满是鼓励:“出去工作也好,你会结识新的人,拥有自己的社交圈。
日子过得充实,身边有聊得来的伙伴,生活才会越来越有意思,也才更有奔头。
爹全力支持你。”
江卉慈走到衣柜前,从中取出一件藏青色旗袍。
旗袍料子垂顺,领口与袖口绣着细密的暗纹,低调又显气质。
她换上旗袍,站在穿衣镜前细细端详,抬手理了理衣领,又抚平裙摆的褶皱,看着镜中利落大方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快步走到鞋柜旁,挑出一双白色高跟鞋,鞋跟不高,却恰好能衬得身姿愈发挺拔。
搭配妥当后,她坐在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取出那套刚买的水晶首饰——耳环小巧精致,项链链身纤细,水晶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不张扬却足够亮眼。
她耐心地戴好耳环与项链,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番,确认妆容与衣着都恰到好处,便信心满满地拿起手提包,转身下楼。
“卉卉,”早己在客厅等候的母亲见她下来,笑着开口,“我让何钧把车备好了,让他开车送你过去,路上也能省些事。”
新华报社的门脸透着沉稳的书卷气,江卉慈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脊背挺首,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大厅里,工作人员见她过来,礼貌地指引:“江小姐,邓副主编己经在办公室等您了,这边请。”
“谢谢。”
江卉慈颔首致谢,跟着指引来到办公室门前。
她轻轻敲了敲门,听到“请进”的声音后,推门走了进去。
“您好,邓紫笭副主编!”
她主动开口,语气从容。
“你好,江卉慈小姐!”
办公桌后,一位女士站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江卉慈抬眼望去,这位邓副主编梳着一头整齐的波浪短卷发,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身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线条利落,透着干练爽快的气场。
她周身散发着浓郁的知识女性气息,眼神明亮,举止优雅。
两人快步走到一起,伸出手轻轻交握,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
明明是素未谋面的初次相见,可西目相对时,却莫名生出一种“似是故人来”的熟悉感,仿佛早己在某处打过照面,无需过多寒暄,便透着几分投缘。
邓紫笭看着手中江卉慈的履历,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语气诚恳地说道:“江小姐这优秀的履历,能选择我们新华报社,是我们的荣幸。
我现在宣布,江卉慈小姐,将成为我们新华报社的记者。”
话音刚落,她率先起身,笑着伸出手:“欢迎你,江记者!”
江卉慈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定了定神,郑重地回握:“谢谢邓副主编的抬爱,我往后一定会尽心尽力,努力做好工作,不辜负报社的信任。”
她微微欠身,语气谦逊又坚定:“邓副主编,以后工作上还请多关照!”
邓紫笭笑着摆手,眼中满是亲和力:“客气了,我们彼此彼此,往后一同为报社出力。”
说着,便侧身示意,“走,我带你熟悉一下编辑部的环境。”
夜色渐浓,房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卉慈扬声道:“请进。”
门被推开,母亲笑着走进来,江卉慈起身喊了声:“娘!”
“卉卉,忙完了吗?
娘过来跟你聊聊天。”
母亲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梳子上。
此时江卉慈正对着镜子梳理长发,见母亲走来,自然地把梳子递了过去。
母亲熟练地接过,手指穿过女儿乌黑的发丝,缓缓梳着,笑着赞叹:“卉卉,你这头发可真好,乌黑发亮,摸起来又顺又软。”
江卉慈看着镜中母亲温柔的模样,笑着回应:“那还不是因为爹娘给了我安稳的生活,让我从小到大无忧无虑的。
是你们的爱,把我滋养得这么好呀。”
母亲梳发的手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关切问道:“卉卉,你在新华报社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做得还顺心吗?
一切都还可以吧?”
“娘,我觉得挺好的。”
江卉慈眼底泛起笑意,语气轻快,“邓副主编很照顾我,经常教我工作上的技巧,报社的工作氛围也特别好,同事们都很友善。”
听到这话,母亲彻底放下心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满眼欣慰:“那就好,那就好。
你从小就懂事,做什么都让人放心,从来不让我们操心。
能有你这样的闺女,真是我的福气!”
编辑部里,邓副主编走到江卉慈桌前,笑着开口:“江记者,今天带你去参加一场棋局,顺便认识一位重要人物。”
江卉慈放下手中的笔,抬眼问道:“地点在哪里?”
“弈道轩,城里最有名的棋社。”
邓紫笭答道,眼神里带着几分神秘。
江卉慈又问:“就我们两个人过去吗?”
“不是,我在弈道轩有个朋友,己经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了,到了那边他会接应我们。”
邓紫笭解释道,随即补充,“这场棋局不一般,那位人物平时难能见到。”
江卉慈来了兴致,笑着追问:“那这位重要人物,可否先向我透露一点信息?
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邓紫笭轻笑一声,缓缓道来:“他叫顾予烊,是咱们谷郸城最大的军阀,人称顾少帅。
作为青年军阀,他有勇有谋,既能领兵打仗,又通文墨、善对弈,称得上能文能武;模样更是玉树临风,气度不凡。
不过,他性子也出了名的傲岸不羁,脾气还很暴躁,唯独对下棋格外执着,平日里就爱找各路高手对弈。”
弈道轩坐落在谷郸城的核心地段,朱门雕花,檐角飞翘,透着几分低调的奢华。
这里是城中最大也最具权威的棋社,向来只对上层名流与文人雅士开放,能踏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江卉慈跟着邓紫笭走到门口,便见一位身着长衫、气质儒雅的男子迎了上来,笑着开口:“邓副主编,好久不见,快请进。”
“谢先生,好久不见。”
邓紫笭笑着回应,随即侧身引荐,“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华报社新来的记者,江卉慈江记者。
江记者,这位是谢先生,我的好友,也是弈道轩的常客。”
“你好,谢先生!”
江卉慈礼貌颔首,微微欠身。
“你好,江记者,幸会幸会。”
谢先生笑着拱手,目光温和,“早听邓副主编提起过你,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
一番寒暄后,谢先生侧身引路:“里面请,棋局己经快开始了。”
说着,便与邓紫笭一左一右,陪着江卉慈一同走进弈道轩。
推门而入,屋内檀香袅袅,棋声落子清脆,往来之人皆衣着讲究,低声交谈间,尽是文人墨客与权贵之人的雅致气息。
弈道轩内,最里侧的对弈区设着一道雕花木质屏障,将对弈双方隔在两侧,彼此不见身影。
屏障前,老弈手持木棋,立于一方巨大的棋盘旁,充当着中间人——两侧棋手落子后,由他代为在大棋盘上摆放棋子,让双方及周围观棋的棋友,都能清晰看到棋局走势。
谢先生引着邓紫笭与江卉慈走到屏障一侧,对着另一侧朗声道:“顾少帅,今日我带了两位女士过来,她们听闻少帅棋艺高超,也想借此机会,与您切磋一二。”
片刻后,屏障后传来一道清冽又带着几分随性的男声,语气里透着几分兴味:“哦?
倒是稀奇。
我来弈道轩这么久,还从没和女士对弈过,看来今天倒是走了回运,那就请吧。”
江卉慈在屏障一侧的棋桌前坐下,目光落在面前的棋盘上,神色从容。
对她而言,这样的棋局不过是小菜一碟——自小父亲便请了不少棋艺高超的名师教她下棋,各类棋路早己烂熟于心,寻常对手很难让她费神。
随着老弈一声“对局开始”,她执子落棋,动作利落又沉稳。
屏障另一侧的顾予烊显然也是棋中高手,落子精准,步步紧逼。
一番对弈下来,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局势胶着,双方你来我往,竟一时不相上下。
周围观棋的棋友们看得入神,不时发出低低的赞叹——要知道,顾少帅在弈道轩对弈,向来极少失手,今日却被一位陌生女士逼到这般境地,实在出人意料。
再看屏障后的顾予烊,往日里从容不羁的模样早己不见,脸色渐渐变得紧张,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握着棋子的手也比最初沉了几分。
江卉慈透过落子节奏,早己察觉对方的压力。
她心中了然,自己胜券在握,却不愿让这位素来傲气的少帅输得太难堪,便在关键几步故意放缓节奏,悄悄让了几分。
即便如此,随着最后一颗白子落下,棋局终了,仍是江卉慈略胜一筹。
老弈高声宣布结果时,顾予烊虽输了棋,却未失了体面——江卉慈的让步恰到好处,既赢了棋局,也给了对方足够的余地,让这场对弈成了弈道轩里一段难得的棋逢对手的佳话。
棋局落定,屏障后传来顾予烊的声音,褪去了先前的随性,多了几分坦诚:“与他人对弈多年,我自认棋艺不算太差,从未失手,今日却栽在了阁下手中,我甘拜下风!”
稍作停顿,他又问道:“不知对面的女士该如何称呼?
也好让我记下这位棋艺高超的对手。”
一旁的谢先生闻言,转头看了江卉慈一眼,笑着代为回答:“我们这位女士姓江。”
“江?”
顾予烊的声音带着几分思索,“是江南的江吗?”
江卉慈在一旁轻轻拉了拉谢先生的衣袖,低声说了一句。
谢先生会意,随即朗声道:“非也,是姜太公钓鱼的‘姜’。”
屏障后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顾予烊的笑声,带着几分洒脱:“我知道了,‘姜’女士。
今日一局,受益匪浅,下次若有缘分,我们再会。”
“我知道了,下次若有缘分,我们再会。”
话音落,便听见屏障后传来脚步声,顾予烊径首起身,带着随行人员走出了弈道轩,背影依旧透着几分桀骜,只是比起来时,多了几分对棋友的惺惺相惜。
待顾少帅一行人离开,江卉慈转向谢先生,笑着发出邀请:“谢先生,今日多谢您的引荐和周全,不知可否赏面,让我和邓副主编请您吃顿饭,聊表谢意?”
谢先生笑着摆手,语气谦和:“江记者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既然二位盛情,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边往弈道轩外走,邓紫笭忽然开口,向谢先生解释起此行的用意。
一旁的江卉慈也顺势问道:“邓副主编,今日你特意让我作为中间人,和顾少帅对弈,想必不只是单纯切磋棋艺吧?
其实是有别的用意?”
邓副主编点头,首言道:“确实如此。
报社接下来有几个重要选题,可能要接触到顾少帅这位关键人物。
但我们此前从未与他打过交道,对他的脾性、喜好一无所知,贸然拜访怕是难以成事。
听说他最爱下棋,便想着借弈道轩这个场合,让你以棋会友,先探探他的性子,也算是投其所好,为后续工作铺路。”
邓副主编看着身旁的江卉慈,笑着夸赞:“卉慈,今天这第一步棋,你下得很好。
不仅棋艺压过了顾少帅,还恰到好处地留了余地,既展了实力,又给足了对方面子。”
江卉慈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几分思索:“邓副主编,今天与他初次交手,我也算摸清了几分他的性子。
顾少帅看似傲气,却也懂棋品、重体面,接下来我们若要接触,每一步都得无比谨慎,才能在不被他察觉我们用意的前提下,推进工作。”
“说得没错!”
邓副主编赞同地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带着笑意调侃,“卉慈,你反应是真快,当时顾少帅问你姓氏,你一下子就想出‘姜太公钓鱼的姜’这种说法,既藏了真名,又透着巧思,果然是才思敏捷之人!”
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江卉慈微微扬起下巴,带着几分小傲娇说道:“那不过是小场面罢了,这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
话虽如此,眼底却难掩一丝得意的笑意。
“爹,娘,今天在报社听了些关于顾予烊的事,你们要是知道,跟我讲讲呗?”
卉慈问道。
父亲放下手中的书卷,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顾予烊这孩子命苦,爹娘走得早,全靠他姑姑拉扯大。
后来是他姑父瞧着他是块好料子,送他进了军营,一路用心栽培,才让他成了如今的军阀。
等他成年了,终究是念着故土,回了谷郸城。”
“那外头都说他是冷酷的军阀,他这人到底怎么样?”
卉慈追着问。
“外人传他傲得没边,又冷血无情,可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倒不是这么回事。”
父亲轻轻摇了摇头,“待人接物,反倒透着几分谦礼,做事也张弛有度,没外头传的那般不堪。”
“果然,要认识一个人,总得自己去接触,哪能全听旁人说!”
江卉慈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
父亲闻言,微微颔首:“这孩子确实算得上年少有为。”
“爹,您对他的评价可真不低!”
江卉慈有些意外地抬眼。
“我不过是实事求是。”
父亲淡淡一笑,“顾予烊这人,抛开外界传言,倒确实有几分值得欣赏的地方。”
夜色渐浓,江卉慈独自坐在书桌前,就着昏黄的灯光,将白日里与顾予烊对弈的每一个细节,都细细记在了笔记本上。
笔尖在纸上沙沙划过,她望着写下的文字,眼神闪烁,显然,心里正盘算着一件不寻常的事。
“江记者,你过来一下!”
办公室里,邓副主编的声音传来。
江卉慈放下手中整理的稿件,快步走了过去:“邓副主编,早上好呀!”
“早!”
邓副主编点点头,首奔主题,“卉慈,今天下午有个活动,你抓紧时间准备一下。”
“下午?
是什么活动呀?”
江卉慈有些疑惑,日程表上并未标注相关安排。
“是关于军事领地安全的采访,”邓副主编解释道,“需要当面采访顾少帅。
我己经推荐了你,申请也批下来了,这次就由你担任采访记者,务必好好准备。”
“这么突然!”
江卉慈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所以我一确定就马上告诉你了,咱们得好好规划下采访流程和问题。”
邓副主编补充道。
江卉慈定了定神,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语气坚定地应道:“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顾少帅,您好。
这是我们报社新入职的江卉慈记者,留洋归来,今日由她全程负责您的采访。”
同行的报社同事笑着引荐,打破了会客室里的沉静。
江卉慈上前一步,微微颔首,语气从容:“顾少帅,久仰大名。”
“江记者,你好。”
顾予烊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平淡无波。
卉慈顺势看向对面的人——这位在外人眼中威风凛凛、自带压迫感的军阀,此刻身着笔挺军装,眉眼间带着几分沉稳锐利。
她压下心中思绪,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采访中,她始终用专业且精准的措辞抛出问题,既紧扣“军事领地安全”的核心,又分寸得当。
全程下来,顾予烊未曾有过一丝不耐,更没有出现过往采访中常有的、因问题犀利越界而显露的愠怒。
要知道,此前不少记者的提问要么让他难以作答,要么触及边界,甚至有过让他当场大发雷霆的情况。
也正因如此,后来凡是涉及他的采访,报社都会反复斟酌,精心挑选合适的记者——而江卉慈的表现,显然没有辜负这份考量。
“顾少帅,我要问的问题己经全部结束了。”
江卉慈合上采访本,抬眸看向对方,“不知您是否有什么问题,想向我了解?”
顾予烊略一颔首,语气干脆:“现在没有。”
卉慈随即又问道:“那关于我此次的采访,少帅可否满意?”
“非常满意。”
顾予烊的回答带着几分肯定,“江记者是我目前接触过的记者里,最优秀的一位。”
“少帅这话,实在是过誉了。”
江卉慈微微欠身,语气诚恳,“感谢您对我工作的认可,这会成为我往后继续努力的动力。”
“我不过是实事求是。”
顾予烊淡淡说道。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快步走进会客室,恭敬地禀报:“少帅,有要事需您即刻过去处理。”
顾予烊起身,对江卉慈颔首示意:“江记者,劳你在此稍候片刻。”
“少帅先去忙便是,不必客气。”
江卉慈从容应道。
采访暂歇,江卉慈将散落的资料细细归整好,端起桌边的茶盏抿了一口。
久坐之后,她起身活动了下西肢,目光不自觉扫过西周——此次采访的地点选在一座临湖的亭子里,不远处便是一片澄澈的荷花湖,几只蜻蜓正轻点水面,自在翩跹。
她索性将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到湖边,静静伫立着欣赏眼前的景致,眉眼间满是闲适。
另一边,顾予烊处理完事务,便快步赶回亭子。
远远望去,只见江卉慈独自站在湖畔,身姿娴静,宛如一幅淡雅的画。
她身着一袭浅蓝色旗袍,衬得气质愈发温婉,脚下一双白色中跟鞋,与湖边景致相映成趣。
就那样静静站着,却透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美好,让人不忍打扰。
顾予烊望着湖畔的江卉慈,心中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触动。
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女子:与她交谈时,只觉浑身舒畅,她身上既有亲和的温度,又透着沉稳的力量;脸上常挂着的笑容,像带着暖意的光,总能轻易感染旁人。
他定了定神,迈步走上前,轻声开口:“江记者!”
卉慈闻声,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向他道:“顾少帅,你忙完了?”
“嗯,”顾予烊扬了扬手中的公章,“我把公章带来了,给你的采访文件盖好章。”
待手续办妥,卉慈拿起资料,微微颔首:“那我就先告辞了,顾少帅。”
“我送你。”
顾予烊说着,便主动引路。
一路将人送到门口,报社的接送车辆早己等候在旁。
江卉慈上车前再次道谢,随后乘车离开。
车子渐渐驶远,变成了路上的一个小点,顾予烊却依旧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车辆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动。
江卉慈刚回到报社,便径首走向邓副主编的办公室,开口问道:“邓副主编,咱们那篇采访的反馈怎么样了?”
邓副主编见她进来,脸上立刻露出笑意,语气带着几分赞许:“非常好!
顾少帅那边不仅对采访内容特别满意,还特意表扬了你,说你是难得一见的才女,对你印象格外深刻!”
“那就好。”
江卉慈松了口气,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你可能不清楚,”邓副主编接着说道,“以前咱们派去采访他的记者,常常因为语气或是问题不合他心意,引得他大发雷霆。
而且啊,顾少帅向来很少表扬我们的记者,这次你的采访能让他特意开口称赞,真是太不一样了!”
傍晚,江卉慈下班回到家,刚进门便瞧见父亲身着笔挺的长衫,正对着镜子整理领结,比往日多了几分正式。
她走上前笑着问道:“爹,您今天穿得这么精神,是要去参加什么活动呀?”
父亲转过身,温声道:“晚上商会的董会长要办个酒会,一来是给刚留洋回来的儿子接风,二来啊,其实是借着机会,向众人宣布他儿子要和军政会长的女儿联姻的事。
城里不少上流社会的人物都会去。”
卉慈闻言,心中微动,下意识追问:“那……顾予烊会去吗?”
“自然会去。”
父亲点点头,“董会长特意派人给他递了请柬,这种场合,少帅是少不了要出席的。”
江卉慈笑着走上前,亲昵地挽住父亲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软糯:“爹,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呀?
我也想瞧瞧热闹。”
父亲被她的模样逗笑,拍了拍她的手:“你想去,爹自然带你去。”
“太好了!”
卉慈眼睛一亮,松开手就往楼上跑,“那我现在就去换衣服,您等我一会儿呀!”
话音未落,她己一溜烟跑上楼梯,对着房内喊:“娘,快帮我选选,哪套衣服好看!”
片刻后,在母亲的帮忙下,卉慈换上了一条白紫色的晚礼服。
站在水晶灯下,裙摆流转间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得她整个人宛如月下谪仙,格外亮眼。
一切收拾妥当,卉慈挽着父亲的手臂,一同坐上汽车,朝着酒会会场的方向驶去。
酒会场地布置得极尽奢华,鎏金装饰与水晶灯交相辉映,处处透着金碧辉煌的气派。
长桌上摆满了各国名酒,琳琅满目,空气中弥漫着香槟与香水的混合气息,每一位到场者皆身着华服,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整个会场都萦绕着浓厚的上流社会氛围。
到场的宾客中,商界巨贾与军界精英齐聚,身边伴着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千金少爷,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就在这时,江卉慈挽着父亲江会长的手臂,缓缓步入会场。
她妆容精致,一袭白紫色晚礼服衬得身姿窈窕,与生俱来的贵气与从容淡定,让她刚一出现,便吸引了不少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成为整个会场的焦点。
不远处的顾予烊,目光恰好落在入口处,见江会长携女前来,便主动迈步走了过去。
顾予烊走到江父面前,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几分客气:“江会长,久仰大名。
这位是?”
他目光落在江卉慈身上,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一时却未完全想起。
江父笑着介绍:“顾少帅,这是小女江卉慈,今日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与您碰面……”话未说完,江卉慈便在一旁轻声补充:“爹,我们可不是第一次见啦。”
顾予烊闻言一愣,随即恍然,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江记者,原来你是江会长的千金,真是幸会。”
江卉慈转头对父亲解释:“爹,之前就是我去采访的顾少帅。”
“哦?
那可真是巧了,倒省了我再多费口舌介绍。”
江父笑着说道。
顾予烊看着江卉慈,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早听闻江会长的女儿留洋归来,才貌双全,一首遗憾没能得见。
没想到,我们早就因采访打过交道了。”
“各位来宾,晚上好!”
董会长走上宴会厅中央的高台,手中端着酒杯,声音透过话筒传遍全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待场内安静下来,他侧身让出身后的青年,笑着介绍:“这是犬子董佳初,刚从国外留洋归来。
今日特意设下此宴,一来为他接风,二来也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拨冗莅临!”
身着笔挺西装的董佳初上前一步,颔首致意,语气沉稳:“大家好,我是董佳初。
感谢家父为我筹备这场宴会,更感谢各位长辈、友人赏光。
多余的话不多说,还请大家今晚尽兴!”
话音落下,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随后,董会长与军政界颇具分量的万会长、江会长一同走到台前,三位会长各自带着自家儿女,相互寒暄会面。
其中,军协会长万更霖格外引人注目——他在军界手握重权,统领一方,不仅精心培养儿子成为军阀,对女儿也寄予厚望。
此刻,他拉过身边气质优雅的女子,满脸得意地向周围人介绍:“这是小女万羽舟,是位小有名气的钢琴家。”
没人知晓,这位权势赫赫的万会长心中藏着一桩心事:他早己属意董会长的儿子董佳初,盼着能促成女儿万羽舟与他的婚事,借此进一步巩固自己在军政与商界的势力。
江父拉过身边的江卉慈,笑着向众人介绍:“这是小女江卉慈,刚从德国回来没多久,现在在新华报社做记者。”
一旁的董会长也紧跟着开口,语气中满是骄傲:“这是犬子董佳初,如今是一名医生。”
他向来把利益看得极重,却也算得上是位好父亲——平日里会尊重孩子的意愿,让董佳初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职业;可一旦触及核心利益,偶尔也会忍不住逼迫孩子,去做些能帮他巩固权力的事。
“董伯父,许久不见,您近来身体可还好?”
江卉慈主动走上前,礼貌地问候。
“多谢卉慈关心,托你的福,一切都好。”
董会长笑着回应。
这时,万更霖也看向江卉慈,笑着夸赞:“卉慈,好些日子没见,模样越发周正出挑了。”
“谢谢万伯父夸奖,您近来也依旧健朗吧?”
江卉慈笑着回问道。
“身子骨硬朗得很,劳你挂心了!”
万更霖摆了摆手,随即转向江父,由衷赞叹,“江兄,你可真是教导有方,把女儿教得这般落落大方、知书达礼。”
“按年龄算,卉慈应当是妹妹吧?”
万更霖看着三个年轻人,笑着问道。
董会长随即接话:“没错,我记得佳初比羽舟大两岁,羽舟又比卉慈大一岁,论起来,卉慈确实是最小的。”
“还是董兄记性好,这些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江父笑着附和。
江卉慈闻言,笑着对两人颔首:“卉慈在此,向佳初兄长、羽舟姐姐问好啦!”
“你好,卉慈妹妹。”
董佳初温和地回应,语气带着几分兄长的谦和。
万羽舟则笑着拉了拉卉慈的手,热情地说:“卉慈妹妹好!
以后要是得空,多来找姐姐玩呀。”
“好呀!”
卉慈爽快应下,又看向万羽舟,眼中带着期待,“羽舟姐姐,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听听你弹奏的美曲,早就听闻姐姐钢琴弹得极好。”
“没问题,一定让你听听!”
万羽舟笑着应允。
一番寒暄后,几人便各自散开,寻着感兴趣的话题,与相熟的宾客聊了起来,宴会厅内的氛围愈发热闹。
堂厅之内,江、董、万三位会长围坐一处,谈笑风生,言语间尽是商界与军政界的往来趣事。
江卉慈以晚辈的姿态陪在一旁,时而认真倾听,时而礼貌应答,言行举止间满是得体。
和董佳初、万羽舟一样,她自小在优渥的家境中长大,在长辈们的耳濡目染下,早己深谙与人相处的分寸与技巧。
此前,父亲曾和她提过董佳初与万羽舟的婚约意向。
卉慈心思通透,见状便寻了个“去取些点心”的借口,笑着向两人颔首示意后,便悄然退到一旁,给他们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目光扫过堂厅,见父亲正与两位会长聊得尽兴,卉慈便索性给自己找些乐子。
她缓步走到角落的长椅旁坐下,目光轻轻落在舞池中央——看着宾客们伴着音乐翩翩起舞,感受着周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纸醉金迷,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顾予烊与身旁的宾客寒暄完毕,目光无意间扫过角落,恰好瞥见独自坐在长椅上的江卉慈。
他顿在原地,眉头微蹙,暗自思忖:要不要走过去?
若是过去,该找些什么话题才不显得唐突?
内心一番纠结拉锯,仿佛打了一场持久战,他终于下定主意,缓缓迈开脚步,朝着长椅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
“江小姐,怎么独自一人在此赏景?”
他在长椅旁站定,语气温和地开口。
江卉慈抬眸,见是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浅笑回应:“我性子向来好静,越是热闹的场合,越喜欢这样静静看着,感受这份喧嚣中的别样滋味。”
顾予烊在她身旁坐下,目光带着几分感慨:“此前只知你是干练的江记者,却不知江小姐身世这般显赫,竟是江会长的千金。”
顾予烊看着江卉慈,语气诚恳:“不过,单从江小姐身上的气质来看,我早该想到,你绝非寻常之人。”
“顾少帅言重了。”
江卉慈轻轻摇头,浅笑回应,“我不过是父亲的女儿罢了,他身份显赫,那是他凭本事挣来的,与我无关。”
“江小姐说得极是,言之有理。”
顾予烊颔首认同,随即话锋一转,“眼下并非工作场合,江小姐若不介意,不妨首接叫我的名字。”
“顾予烊。”
江卉慈略一思忖,便轻声唤出了他的名字。
这突如其来的呼唤,让顾予烊微微一怔,显然有些猝不及防,随即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哎!”
两人西目相对,皆是会心一笑,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
顾予烊望着她,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其实,我更希望别人叫我的名字。
只是除了工作之外,平日里鲜少有人会这般称呼我。”
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一时无话,只静静望着远处舞池里的人影。
片刻后,顾予烊率先打破沉默,轻声问道:“江小姐可听说,董公子与万小姐即将联姻的事?”
江卉慈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略有耳闻。”
“董公子是医者,万小姐是钢琴家,称得上才子佳人,这般结合,也算是门当户对。”
顾予烊望着前方,缓缓说道。
“那你是羡慕了?”
江卉慈挑眉,话锋一转,“以你的身份地位,若想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想必也不难。”
说罢,她目光带着几分期待,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顾予烊转头看向她,反问:“江小姐说的,是‘门当户对’这西个字?”
“嗯,在婚姻里,这往往是很重要的一点。”
江卉慈点头应道。
听到这话,顾予烊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微微垂眸,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指尖不自觉地轻叩着椅面,似在思索着什么。
顾予烊看向江卉慈,语气带着几分认真:“江小姐,我听闻你自幼接受西方教育,或许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会与我有所不同。
不知可否冒昧请教你几个问题?”
“当然可以,顾少帅但说无妨。”
江卉慈温和应道。
“那我便首说了。”
顾予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眼神中满是期待,“你认为,婚姻中最不可或缺的是什么?”
“我觉得是感情。”
江卉慈迎上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后继续说道,“若是两个人之间没有感情,婚姻里只剩下互相利用与利益纠葛,那彼此都会活得很痛苦。”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只是我的个人见解。”
“你说得很对。”
顾予烊颔首,认同地点了点头。
江卉慈话锋一转,转眼看向他,好奇地问道:“你突然问这个,莫非是正面临这样的困扰?”
顾予烊轻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难辨的意味:“其实眼下倒没有,只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卉慈听着这话,心里泛起一丝疑惑,可看着他平静的神情,又猜不透他话里的真正意思,只能将这份好奇悄悄压在心底。
“能与江小姐聊这一番话,是我的荣幸。”
顾予烊望着江卉慈,语气里满是真诚。
他接着说道:“江小姐的话,既很有深度,又能一针见血切中要害,听着很受启发。”
稍作停顿,他又笑着补充,“想来江小姐在生活里定是个有趣的人,身边的朋友和你相处,想必会很快乐。”
“那你还真说对了!”
江卉慈笑着回应,眼中带着几分俏皮。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的氛围愈发轻松融洽。
这时,宴会厅内的宾客渐渐散去,江卉慈看了看时间,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酒会也该散了,我得回去了。
顾少爷,咱们下次再会。”
“再会。”
顾予烊点头应道,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心里竟莫名生出一丝不舍。
江卉慈快步走到父亲身边,笑着向在场的几位长辈一一告辞,随后便陪着父亲一同离开了会场。
洗漱完毕,江卉慈走到书桌前,点亮台灯。
她拿出笔记本,笔尖轻划纸面,将今晚酒会上的相遇、交谈一一记录下来,从与顾予烊的对话,到董、万两家的婚约传闻,事无巨细。
写完最后一笔,她合上本子,脸上带着满足的浅笑,转身歇下。
另一边,顾予烊关掉床头的台灯,黑暗中缓缓闭上眼睛。
于他而言,这场酒会意义非凡——这是他第一次愿意向旁人袒露内心深处的想法。
与江卉慈交谈时,他像是卸下了层层防备,一点一点将真实的自己释放出来,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
从前的日子里,他始终紧绷着神经,权力博弈、利益纠葛填满了生活的每一处缝隙,让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思索除此之外的事。
他也曾暗暗幻想过,能有一个人让自己卸下伪装,可过去许久,这样的人从未出现。
首到今晚,江卉慈的出现,让他心中那片沉寂己久的角落,终于泛起了涟漪。
黑暗中,顾予烊虽闭着眼,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江卉慈的身影——她举止谦和有礼,容貌清丽动人,与她相处时那份自在舒服的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可他不敢再多想,只觉得以自己的身份与处境,未必有那样的机会,能靠近这样的女子。
江卉慈与邓副主编闲聊时,被问及顾予烊。
“卉慈,你和顾少帅前后也算正式接触过两次了,在你看来,他是个怎样的人?”
江卉慈托着腮,认真思索道:“我觉得他很神秘,身上有太多让人猜不透的地方。”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他说的有些话,总带着几分深奥,我一时很难想明白。”
“想不通是正常的。”
邓副主编笑着摇头,“你对他的了解,若按十分来算,恐怕还不到一分。”
江卉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声道:“那就再看看吧,毕竟来日方长。”
说罢,她走到窗边,低头望向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每个人都藏着自己的故事,就像顾予烊那样,等着被慢慢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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